這良菜鋪子在京城的名聲確實不太好,街坊們都說他家賣的菜總比其他鋪子蔫得快,菜葉發黃,瓜果也常常不夠水靈。
清晨集市上,別家的青菜都還帶著露水,他家的卻已經有些發蔫,聽街邊的婦人們說,有人去買菜時常常能看見伙計偷偷往菜上灑水,讓它們看起來新鮮些,可買回家沒多久,菜葉就軟趴趴地耷拉下來了。
夏天時尤其明顯,他家的黃瓜放不到半日就蔫了,茄子沒兩天就皺皮。
有經驗的廚娘都說良菜鋪子的菜怕是存放了好幾天才拿出來賣,雖然價格便宜些,但算下來反倒不劃算。
更讓人不放心的是,偶爾還能在菜葉里發現沒洗干凈的小蟲,或是藏在菜根處的泥漬。
久而久之,良菜鋪子的名聲越來越差,講究些的人,寧可多走幾步路去別家買,也不愿再去良菜鋪子買。
可昭虞卻是不信的,她刻意向那些婦人打聽過是否親自去良菜鋪子買過,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也就是說,她們的這些消息都是從旁人那里聽來的,并非親身經歷。
自古以來,有一個沒變的道理,就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昭虞二話不說下定了決心,立馬就前往城西的良菜鋪子,馬車停在一處熙攘的街上就停了下來,外面的車夫大聲對車內的昭虞道:“姑娘只能停在這兒了,再往里馬車過不去”。
昭虞掀開車簾,只見前方巷子狹窄曲折,路兩旁擠滿了挑擔叫賣的小販,她提起裙擺下了馬車,吩咐車夫在此等候,便獨自前往巷子深處走去,越往里走,市井氣息越發濃厚,這里跟城中心的氛圍截然不同,處處透露著煙火氣息。
昭虞轉過一個彎走到一處偏僻的角落,良菜鋪子的店面并不起眼,灰撲撲的招牌上,“良菜”兩字已經褪色,邊角處還缺了一塊小角。
鋪子店面不大,兩扇褪了色的木門半開著,門口擺著幾個竹筐,里面堆著些時令蔬菜,菜葉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顯然剛采摘不久,屋檐底下還掛著幾串風干的辣椒和大蒜,隨風輕輕晃動。
她站在門口觀察了會沒急著進去,光從外面來看,這良菜鋪子似乎并沒有街坊們說的那般不堪。
走近細看,發現那些蔬菜雖然不如大鋪子的光鮮亮麗,但菜葉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根部shi潤,顯然是今早新摘的。
一個約莫四十歲的漢子正在里面整理菜筐,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將菜葉擺正。
“這位顧客,請問想要什么?”漢子余光瞥見有人來了,連忙在圍裙上擦擦手,站起身來。
昭虞剛想開口詢問,可那漢子在看清昭虞時,立馬變了臉色,直接揮揮手,將他驅趕出門:“不賣不賣,我不做你的生意!”漢子臉色陰沉粗聲粗氣說道。
昭虞被這突如其來的敵意驚得后退兩步,差點被門檻絆倒,她穩住身形不解的問道:“這位大哥,我還沒說明來意,為何?”“少廢話,趕緊出去!”漢子抄起門邊的掃把,作勢要打。
昭虞沒辦法,只能先退回門口,腦子里一頭霧水,思索片刻后,決定先向周圍的小販打聽些消息。
她走向最近的一個賣玩具的老漢,還未開口,那老漢看見她就扭過頭去,故意大聲吆喝起來,裝作沒看見她。
“這位老伯”,昭虞剛開口,老漢就擺擺手冷冷的打斷:“不賣不賣,今日的玩具都賣完了”。
昭虞一愣,明明攤位上還堆著不少玩具。
她又轉向旁邊賣針線的婦人,那婦人看見她也立刻背過身去整理貨架,明顯不愿搭理,昭虞張張口話還未說出口,就又咽回進了肚子。
昭虞疑惑的站起身環顧四周,發現周圍人的反應都跟他們差不多,看起來都很不待見她。
奇怪,她在心里想,自己也沒做什么啊。
這時,昭虞注意到巷子角落里,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正躲在木箱后,睜著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著她。
小姑娘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裳,小臉臟兮兮的,但眼睛卻格外明亮。
昭虞走過去,蹲下身,從荷包里取出一塊酥糖,笑瞇瞇柔聲道:“小妹妹,要吃糖嗎?”小姑娘看見她過來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見昭虞似乎沒什么敵意,猶豫了一下,又怯生生地往前挪了兩步,最后警惕地跟昭虞保持一定的距離。
“別怕!”昭虞將酥糖放在掌心遞過去,“姐姐不是壞人。
”小姑娘終于接過酥糖,小聲道:“謝謝姐姐。
”見今天終于有人肯跟自己說話了,昭虞趁機問出自己的疑惑,她輕聲跟小姑娘說:“能告訴姐姐為什么這里的人看起來都不喜歡我嗎?”小姑娘咬著酥糖,亮晶晶的眼睛往旁邊看了一眼,小聲含糊地說:“因為你是城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