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刑名師爺答,“我,我姓章。”
江翎瑜聞聲緩緩抬頭:“你再說一遍,你姓什么?”
刑名師爺不敢跟江翎瑜對視,已經非常恐懼了,干枯的嘴唇蠕動,說:“姓,姓章”
“來人,”江翎瑜白嫩的手抓起驚堂木就扔到地上去了,“啪”地一聲,變了臉色,光是看著就怒不可遏,“用刑,本部院看他什么時候說實話。”
“大人,大人,我真的姓章。”
刑名師爺拼命掙扎,扭動著身子,裝模做樣哭,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就是干嚎:“大人,大人莫要將罰于我!”
江翎瑜不為所動,繼續低頭翻看案卷,唐煦遙搬著椅子過來,把小狐貍送到江翎瑜手邊,柔聲討好他:“夫人,別生氣了,我擔心著呢。”
“沒生氣,”江翎瑜一手支著腦袋,回頭沖著唐煦遙笑,他這美艷的容貌,讓朱紅的官袍襯得更為卓絕,勾起軟紅的唇瓣,“這些人就像茅坑里的臭石頭,真是煩死我了,夫君,怎么辦呀,他不說實話。”
“過來過來,”唐煦遙見狀,招呼自己麾下的一名將士,“拿棍子打不成,一把老骨頭,萬一打死了,線索就斷了,拿拶子來,本將軍倒要看看,上拶刑,他的嘴還能多硬。”
拶子就是幾根木條拿線綁在一起,夾手指用的,遇見嘴硬的囚犯,不肯供出犯罪行徑,就用這極刑。
拶刑不比棍罰,它不傷人命,還能讓重刑犯痛不欲生,實為招供的上好手段。
這木片一夾在手上,才用力勒了兩下,刑名師爺就受不了了,殺豬似的哀嚎,這下子眼淚可掉下來了,江翎瑜就裝聽不見,依舊跟唐煦遙聊天:“夫君,你以前在軍中,常用此刑嗎?”
“不常用,”唐煦遙說,“放在這平常時候,我們是不殺戰俘的,都會酌情給一條生路,可要是抓到行徑特別惡劣的,比如曾往我們軍中的水里下毒,毒倒了數十名將士,死狀痛苦不已,始作俑者讓我抓著,不逼供,直接凌遲處死,還要慢慢地割,讓他感覺到每一片肉從身上剮下來的感覺,全程讓幾名戰俘觀看,最后帶肉的骨架扔到沙漠里喂豺狼,戰俘送回去,讓他們告訴首領,戰場上不光明磊落,沒有德行,背地下毒,在我唐煦遙的軍中,就是這個下場。”
江翎瑜聽得入迷,唐煦遙講完了,他還想聽,追問著:“然后呢?”
“然后啊,我倒是覺得此計策可行,因為從那以后,軍中很少再有這樣的齷齪事。”
唐煦遙揉揉美人的腦袋:“夫人這模樣文文弱弱的,如此謙謙君子,為何愛聽這樣的事?”
“高興呀,”江翎瑜輕扯唇角,露出兩顆虎牙,“我一聽好人受賞,壞人受罰,心里就痛快。”
“夫人如此,是十分善良的。”
唐煦遙滿眼寵溺:“我的夫人天下平大肆剝削,也沒有什么錢,雞蛋還是有些貴的,故而零零星星的,碎在地上幾個,都不舍得多扔些。
既然如此,江翎瑜也不問刑名師爺了,直接讓唐煦遙差遣過去,叫一位老者過來,江翎瑜很有禮貌:“老人家,本部院與將軍是奉天子之命下來巡查的大員,初來乍到,不熟悉真定府的情形,你們吃住可好?”
民生大事,衣食住行,老者一提這個苦不堪言,回頭看一看刑名師爺,氣得將拐杖往地上敲了敲:“兩位大人,老朽也不瞞著了,真定府的狗官欺上瞞下,克扣糧食,倒賣官鹽,強占婦女,我的兒媳婦都被他們糟蹋了啊,救回來這么看著,看著,還是自絕了,兒子疼她,隨她去了,就留下我和年幼的孩子,大人,求求兩位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做主,”江翎瑜起身,“本部院身邊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眼前這些威武的將士,都是將軍的部下,待會本部院讓將軍差遣他們前去,把那些欺壓百姓的賤種都抓起來!”
圍在外頭的百姓歡呼雀躍,更有些直接闖進來,給江翎瑜和唐煦遙磕頭,兩個人好一通攙扶,險些把小狐貍都弄丟了,花了好些功夫,才從這人山人海之中擠出去,江翎瑜回頭見那老者也跟著出來了,想起章平的事,又問他:“老人家,那刑名師爺,可是提刑按察使的父親?”
老者答:“回大人的話,正是。”
“你可知道,他們原本姓什么,”江翎瑜皺眉,他不在審案臺上,親和了許多,“不要害怕,你如實告訴我們就是,我們派人來保護你。”
“嗨,不怕,老朽這輩子就算是完了,碰見狗官,要斷送多少人的盼頭,我兒子沒了,兒媳婦沒了,只剩下個剛會跑的孩子,這就是老朽還拼命活著的執念了,有什么可怕的。”
老者嘆了口氣:“兩位大人,此人姓周,后來不知為何改姓章,還給了我們封口費。我說實話,兩位青天大老爺,貪官是殺不完的,古今都殺不完。”
江翎瑜一聽這姓氏,心中有數,老者悲觀,江翎瑜則笑了笑:“正直的人也殺不完,我們做命官的,做將軍的,生來就是要和貪官惡吏纏斗廝殺,沒了我,沒了將軍,還有后來人,后世人,正義不死,永遠都有星火燎原的可能。”
老者聽罷,非要給江翎瑜和唐煦遙磕頭,又讓他二人攔下,還是鞠了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