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可能,”唐煦遙想了想,話鋒一轉,“假如推斷成立,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他結黨一事被撞破,而不是和你結黨被撞破,畢竟朝廷內外黨林叢立,成群的大員可不少,并不只是江黨和周黨,可以說你的權重在朝野還沒有完全顯化,看不出什么的。話說回何蓉起事之初,周竹深可以懷疑他跟任何人走得近,唯獨不懷疑你,因為周竹深狂妄自大,不會認為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不過二十二歲,就懂得在朝廷里拉攏官員,還自己做黨羽的首腦,普通人為官,在初期是很難有如此膽魄的。”
“乖乖說得甚是有理,其實歸根結底,是在周竹深看不起我,又不得不以江家為心腹大患之處。”
江翎瑜下意識輕撫心口上的傷痕,垂下眼簾:“周竹深真是瘋了,竟以為雇|兇|殺我就能了結江家在大琰的地位,何其可笑。”
唐煦遙皺眉,摸摸美人壓在心口上的手,唇瓣微啟:“夫人”
“這道疤痕就是提醒我,永遠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想害我的人,他們不會悔改,一切都是假象。”
江翎瑜自嘲似的笑笑,神情急轉直下,從溫和轉為凌厲:“這樣的教訓,是拿我半條命換來的,承蒙老天爺提點,我一定會殺了周竹深,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夫人,對不起。”
唐煦遙小聲說:“沒給夫人幫上忙,是我不好。”
“再瞎說,”美人橫眉,看著已經有些惱了,攥著唐煦遙的領口把人塞進被子里,自己也鉆進去,被子壓嚴了,說話聲變得朦朧起來,“我剁了你的寶貝。”
“不成,”軟嚀里夾雜著唐煦遙說話的聲音,“我還要伺候夫人呢。”
江翎瑜遞交折子后,第二日,廖無春就來了一趟,說是皇帝批了折子,準假,與將軍一同養病就是。
日子一天天地過,唐煦遙有了江翎瑜時刻陪伴,情緒好了許多,還是照舊拖著滿是傷病的雙腿試著爬行,認真服藥扎針,漸漸能扛住劇痛,扶著床沿在地上走一走了。
告假第十日,江翎瑜晨起到書房去了一趟,片刻的功夫,回來就落雪花了,江翎瑜站在院子中央,抬頭往天上看,今日無風,細碎的雪花直著灑下來,江翎瑜出神地盯著天空看了一會,江玉就抱著大氅跑出來了,給他披在身上:“主子,怎么在這站著呢,怪冷的,我扶著您回去。”
“扶我做什么,”江翎瑜唇角含笑,看著江玉為自己披上大氅,“那頭老鷹呢,好幾天沒看見它了,出去玩了?”
“沒有,”江玉如實說,“它自從到了府里,一點野性都沒有,整天停在那根木棍上哪也不去,現在下雪了,它又嫌冷,到狗窩里去跟兩條狗待在一塊了,也就還吃些生肉,要不然哪能看得出是野物呢?比家養的狗還懶。”
“什么叫懶,它是聰明,”江翎瑜抱著手臂,“這些野物知道找富人家能吃上一口長久的飯,找窮人家就得被當飯吃,你滿身綾羅綢緞,它不招你稀罕,招誰稀罕?”
江翎瑜出言,把江玉給說愣了,話說回當初買它的時候,確實是看見自己就發了瘋地撲騰,看見衣著普通的就不為所動,忙答:“主子英明,這頭老鷹確實如此。”
“野物是如此,”江翎瑜眉頭微蹙,“人也是,你說對吧?富人愛玩野的,他們總覺得雪花銀能馴服一切。”
江玉點頭:“主子說的是。”
“你說我這樣對付周竹深行不行?”
江翎瑜笑得很不懷好意:“從小長安找個野伶兒,送到周竹深府上怎么樣?這叫什么,美人計?”
江玉想了想,接話:“主子,這還得花錢吧,要是留著那個在保定府招搖撞騙的婊子,得省不少雪花銀。”
“呸,他值幾個子,抹上粗制濫造的脂粉,倒像驢糞上蒙了層霜,惡心。”
江翎瑜橫眉:“江玉,你跟著我許久了,大抵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柔順的人,我現在問你,狠的,你敢不敢干?”
江玉低眉順眼,溫聲說:“主子吩咐的,我都會想辦法做周全的。”
“過來,”江翎瑜勾勾指頭,“我與你小聲說。”
江翎瑜吩咐完事就回臥房了,一進去,唐煦遙正扶著床沿緩緩挪動腳步,江翎瑜帶上門,朝他走過去,挽著他的臂彎,算是扶著,很是高興:“乖乖,你猜我看見什么了?”
其實唐煦遙已經聽見江玉給美人送大氅時說的話了,不攪他的興致,還是柔聲問:“不知道啊,夫人看見什么了?”
“京師又下雪了。”
江翎瑜笑得很是溫柔:“乖乖,你要不要拿著拐杖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