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血。
“我讀了十幾年的圣賢書,滿口仁義道德,卻連最基本的孝悌都未能做到。我認賊作父,我助紂為虐……我……我是母親的不孝子,是外祖家的罪人!”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我這滿腹的經綸,又有什么用?它沒能讓我明辨是非,沒能讓我保護親人,反而讓我成了一個眼盲心瞎的混賬,成了殺母仇人的幫兇!”
“我有什么臉面去見母親的在天之靈?有什么臉面去面對外祖父一家為我們沈家付出的心血?”
沈武宣沉默了。
弟弟的每一句話,何嘗不也是在鞭笞著他自己?
他這個做大哥的,更是魯莽暴躁,是非不分,對親妹妹的傷害,比誰都深。
“起來吧?!鄙蛭湫穆曇舻统?。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們能做的,不是跪在這里自怨自艾?!?/p>
沈文宣卻依舊跪著,然后,從廢墟里,找到了一個新的自己。
“不晚?!彼痤^,眼神里第一次褪去了文弱與書生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大哥,我想好了?!?/p>
正在這時,下人來報,說沈思薇來了。
沈武宣和沈文宣皆是一愣。
很快,沈思薇披著一件白狐風氅,踏著晨光走了進來。
她昨夜喝的有些多了,就歇在了這里,現下是來辭行的!
她的目光淡淡掃過跪在地上的沈文宣,不知他又怎么了。
“二哥這是做什么?”她問,聲音清冷,聽不出情緒。
沈文宣看到她,臉上羞愧之色更濃。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對著沈思薇,鄭重地說道:
“思薇,大哥,我……我想去北境?!?/p>
“什么?”沈武宣大吃一驚。
“你去北境做什么?那里冰天雪地,如今戰事又起,你去了能做什么!”
“正是因為戰事已起,我才要去!”沈文宣的聲音帶著決絕。
他轉向沈思薇,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思薇,大哥,我想清楚了,我讀了半輩子的圣賢書,卻手無縛雞之力,連親生母親都護不住,對外祖一家更是毫無助益,只會拖后腿。”
“如今,李家軍在邊關浴血奮戰,護衛大昭疆土,我沈文宣,身為李家的外孫,不能再心安理得地躲在京城,享受著他們用性命換來的太平!”
“我要去邊關參軍!”他的拳頭緊緊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