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三所”的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種既定的、無聲的循環。
李飛的生活被嚴格規范:固定時間起床、用餐、接受問詢、進行身體檢查,然后回到那間沒有窗戶的斗室。
唯一的變數,是問詢的內容和參與問詢的專家。
他不再是那個被嚴厲逼問的囚徒,而是漸漸變成了一個特殊的“工具”。
專家們對他的態度,從最初的審視和懷疑,逐漸轉變為一種帶著強烈好奇的、近乎刨根問底的探究。
“李飛同志,請再回憶一下,你第一次看到那個金屬部件時,它表面的光澤,是像不銹鋼那樣的反光,還是更像……嗯……某種深潭的水面,光線好像被吸進去一點?”
“你當時感覺到的‘冰涼’,是像摸到冰塊那種尖銳的冷,還是更像……一種從骨頭里透出來的、沉甸甸的陰冷?”
“洞穴里那種‘甜杏仁’味,是在哪個位置最濃?靠近箱子時?還是靠近那個鉛罐時?或者……是彌漫在整個那片區域的?”
問題變得越來越細致,甚至有些玄乎。李飛不得不絞盡腦汁,從記憶的碎片里努力打撈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細節。
他發現,自己某些模糊的感覺,往往能引起專家們極大的興趣和激烈的討論。
有一次,他無意中提到,在靠近那個箱子時,除了心慌,似乎還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極其輕微的“粘稠感”,就像夏天暴雨前的那種悶熱,但又不一樣,是一種更……“凝滯”的感覺。
當時在場的一位年輕物理學家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空間密度異常?還是局部引力微擾?”
另一位老成持重的學者則皺緊眉頭:“也可能是心理暗示下的錯覺。需要更精確的模型……”
李飛聽不懂他們的術語,但他能感覺到,自己提供的這些“感覺”,正在一點點拼湊出某種讓專家們都感到震驚的圖景。
他被帶到一個按照他描述搭建的、模擬洞穴環境的實驗艙。
雖然只是粗糙的仿造,但當他走進去,看到那個被放置在中央、1:1復制的墨綠色箱子模型時,那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壓力感再次襲來。
他幾乎是本能地指向一個角落:“不對……那種‘發麻’的感覺,是從那邊……更強烈一點……”
專家們立刻記錄,調整傳感器的位置。
在這種不斷的“協同”中,李飛的心態也在悄然變化。
最初的恐懼和自保漸漸被一種復雜的情緒取代。他看到這些中國最頂尖的頭腦,為了他帶來的東西廢寢忘食、爭論不休,看到他們眼中的困惑、興奮、乃至一絲……敬畏?
他第一次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偶然撞見的,可能是某種足以顛覆一切認知的存在。
他開始不再僅僅思考“如何脫身”,偶爾也會冒出一個念頭:“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