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穿過任家鎮(zhèn)口的老槐樹,帶起幾片枯葉,在空中打著旋兒落下。
霧氣未散,仿佛還殘留著白日里那道白色身影的氣息。
九叔回到義莊時,天已全黑。
他將懷中的青銅殘片小心藏好,又在梁柱間貼了幾張鎮(zhèn)尸符。
屋外風(fēng)聲漸緊,像是要壓住什么即將到來的不安。
油燈在風(fēng)中搖曳,投下晃動的影子。
就在他將最后一張符紙貼牢的剎那——
“?!?/p>
一聲清脆的銅鈴響,穿透了夜幕。
阿黃猛地從桌底竄出,喉嚨里滾著低啞的嗚咽,毛發(fā)根根豎起。
文才正蹲在火盆邊烤手,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撞翻了竹簍,符紙“嘩啦啦”撒了一地。
”師父,有人敲門?”文才縮著脖子去撿符紙,指尖剛碰到張黃紙,就被九叔用腳尖壓住。
”慢著?!本攀迕鰬牙锏那嚆~殘片,殘片上的紋路正泛著淡青色微光——和昨夜山路上那團(tuán)白霧里的影子,疊著同樣的氣。
他沖秋生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貓腰繞到門后,手掌按在門閂上。
法?!?/p>
九叔沒接話。
他望著文才撓頭、秋生搓衣角的模樣,心里卻想著另件事——方才白素衣說話時,那玉鐲上的黑氣又蠕了蠕,像在回應(yīng)什么。
直到二更梆子響,白素衣才起身告辭。
她站在門口系道袍帶子,青銅鈴在腰間輕響:“明日鎮(zhèn)里有夜市,九叔不妨帶徒弟去轉(zhuǎn)轉(zhuǎn)。
聽說王記糖畫攤的糖人,能甜到小鬼心里去?!?/p>
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時,阿黃突然沖那方向狂吠,尾巴炸成了毛球。
九叔蹲下身摸狗耳朵,摸到一手濕——阿黃的脊背全是冷汗。
”師父,那白道姑人挺好的呀?!蔽牟疟е埡t往屋里走,”還夸我畫符有靈氣呢?!?/p>
”靈氣個屁。”秋生踢飛腳邊的小石子,”你那符燒得比炮仗還快。”
九叔沒搭話。
他望著院外漸遠(yuǎn)的鈴聲,把青銅殘片攥得發(fā)燙。
殘片上的紋路突然劇烈震顫,像在呼應(yīng)什么——是方才白素衣袖中玉鐲的黑氣?
還是夜市里那攤”能甜到小鬼心里”的糖畫?
后半夜的風(fēng)突然變了方向,卷著股腐肉味往鎮(zhèn)里鉆。
阿黃的吠叫戛然而止,九叔猛地抬頭——東頭夜市方向,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等三人趕到時,夜市的燈籠早被踩得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