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陳艾卅問他,不會覺得黏糊糊的很惡心嗎,童寬說這算啥呀,在孤兒院里的時候要干的活兒更多呢,也有大孩子會欺負小孩子,最累最臟的活兒都是小孩兒干,陳艾卅都沒忍心繼續問下去,他知道童寬就是那個小孩。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對面的女孩兒已經靠在男孩兒肩上睡著了,陳艾卅看到了小情侶掛著同一個有線耳機,他們聽的應該是同一首歌。
車窗外應該已經到了城市邊際,燈越來越少,地上應該是田,還有零星房子的剪影,他深呼吸了一口。
剛剛在出租車上的夢,讓他在此刻不敢閉眼,即使收到了童寬還可能活著的消息,但只要還不確定,陳艾卅的心就放不下來。
他忍不住去想,在這樣長、這樣黑的夜里,他要怎么活下來,會不會受傷,有沒有野獸,想著想著,之前夢里童寬的傷好像又浮現到了自己眼前,遮不住的紅痕。
他都后悔自己當時怎么沒有直接把跌打酒給童寬抹了,直到今天陳艾卅才反應過來,童寬是被揪到廁所去的,如果還能被他一路從6樓推搡到1樓的話……應該這一路,都未曾有人伸出過援手。
陳艾卅的后牙槽忍不住咬緊了,他恨不得再把那個男的找出來,往死里打一頓。
——
跌打酒后再與童寬說上話,已經過去約莫一周了,還是在教育超市里。
陳艾卅一個研三的人,每天跟無所事事似的,總會下意識地往教育超市那拐,透過玻璃門看一眼收銀是不是童寬,有的時候即使是他,陳艾卅也不一定會走進去。
玻璃上映著門口的那棵大梧桐樹,黃黃綠綠的大葉片,風吹過就會在玻璃上展出一幅動態的畫,童寬就穿著個小黃馬在里頭擺弄物品收銀,有的時候看到他會和買東西的同學說上兩句,沒人的時候就偷偷在桌子底下翻手機。
直到那天陳艾卅又一次“不經意”路過教育超市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竟然是童寬給自己發的消息。
“卅哥,最近超市里薄荷糖兩件七折。”
陳艾卅抬頭往童寬站的方向看了看,玻璃上還是泛著樹影的斑駁,明暗的后面,是童寬的笑臉,好像在對他說“卅哥,又抓到你了”。
實際上,陳艾卅進了超市后,童寬什么都沒說,只是表現出來的驚訝不太驚訝。
“卅哥,好巧啊,你就在附近嗎?”
陳艾卅先是心里笑了一下,他早該想到的,每次路過教育超市自己從外往里看的是光影后的童寬,而童寬如果是在室內的話,應該看外面更清楚。
這小子這會兒還在裝巧遇,陳艾卅倒也不提,就看他演。
“挺巧的,”陳艾卅順手拿起了收銀柜外側貨柜上的的薄荷糖,“是這款打折嗎?”
“嗯嗯,要買嗎?”
“行,打折么,不買虧了。”
“滴”的一聲過后,童寬手里拿著兩條薄荷糖,作勢要遞給他,可陳艾卅的反應太慢了,慢到童寬都把手里的兩條薄荷糖放到了桌上,又把兩只手背到了后面,他才反應過來童寬這么做的原因。
童寬在擔心,陳艾卅怕他是同性戀。
同性戀傳染嗎?這小子在擔心什么呢。
拿了過了兩條薄荷糖后,陳艾卅問了句,“傷好了嗎?”
“好多了卅哥,”童寬點了點頭,“跌打酒謝謝。”
其實是想說,給我看看的,他或許只是想驗證一下,跌打酒是不是真的有效,但陳艾卅沒說出口。
他也點了點頭,接著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不想走,但也沒有留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