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晤明顯錯愕了一瞬,竟也不再氣惱,他脫下鞋,身體往床內挪了幾分,然后屈起一條腿,手臂隨意搭在上面,饒有興致地看起了宣贏。
他這番動作行云流水,彷佛做慣了似的,宣贏剛想開口讓他下去,忽然想起,這原本就是楊如晤的房間,是他鳩占鵲巢,把人從里面趕了出去。
“又生氣了?”楊如晤問。
宣贏瞪著他,不肯講話。
他們挨的很近,彼此身體的溫度通過布料在做傳輸,宣贏無意識地攥了把手下的被子,剛進門的時候他注意到過,床品新換過,上面還有陽光的味道,攥在手里宣軟蓬松。
對視很久之后,楊如晤保持至松弛的姿勢,再次開口問他:“你是想看叔母繼續對你滿懷期待,還是想看她就這樣平平淡淡?”
談話的重點浮現水面,宣贏也學他屈起一條腿,試圖在姿勢上不服輸:“無論期待還是平淡,楊如晤,你還不知道嗎?全都是假的?!?/p>
楊如晤沉吟了幾秒,語氣如舊:“我是一個人,但是我有多重身份,在這里我視他們為親人,他們待我亦是如此,在沈休那里,我是他的好友,所以也將你看作好友,宣贏,你想讓我怎么做?”
宣贏靜靜地望著他,楊如晤的眼睛沒了眼鏡的阻擋,卻愈顯深邃,細瞧之下竟還有一絲深情的意味。
這男人的眼睛,還真是好看。
楊如晤雙眸在他的注視中往下移了幾分,很快他又重新與宣贏對視,同時抬起手,在宣贏的左臉上輕推了一下。
“說話?!?/p>
這一掌一點都不重,軟綿綿輕飄飄,但其中意味無人知曉,宣贏一開始只覺得這動作像極了長輩與晚輩之間的親昵行為,在看清楊如晤眼底綻放著一抹微妙的戲謔時,他詫異的地發現,楊如晤身上也有許多劣性在。
宣贏莫名氣惱,抬手想要同樣輕飄飄地還回去,當他的手即將觸碰到楊如晤臉上,楊如晤嘴角的弧度忽然深了幾分。
他目光沉靜,不躲也不動,宣贏卻停下了動作。
“宣贏,你來說,”楊如晤看眼在臉側停滯的手,還是原來的話題,“你是想要叔母以前對你的態度,還是現在的態度?”
楊如晤被夾在賀沈兩家,一方是想要用力彌補的趙林雁,一方是誓要怨恨到底的宣贏,兩方的關系明白地處于對立的位置上。
按照慣性思維,楊如晤所處的位置應當左右為難,因為無論幫哪一方,最終結果若不是皆大歡喜,那必定會受盡埋怨,但楊如晤的思維邏輯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恰恰完美地利用了這層中間者的身份,在允許插手的范圍內,給雙方提供了一份暫時的平衡。
在宣贏同意每周回來一趟時,楊如晤確實有單獨找趙林雁聊過,用直白的言辭給她分析利弊,然后站在旁觀者的位置,給了她很中肯的建議。
宣贏討厭被人關注,更反感趙林雁的毛毛躁躁,只有趙林雁平靜下來,宣贏才不會表現地那么急躁。
然而趙林雁的行為破綻百出,讓這份平衡維持的非常短暫,同時又把楊如晤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窗外柳葉隨風輕擺,樹葉翻飛的聲音透過陽臺傳到房內,宣贏剛弄壞了他第三副眼鏡,現在還在對他怒目而視。
楊如晤還是一派松弛姿態,近在咫尺與他對視:“又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