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林一航抬起頭,鼓足勇氣不閃不避地看向了吳宣,心臟頓時死命跳動了起來。他其實比吳宣要高出一些,此時面無表情,視線由上而下地與吳宣對視,只片刻就讓吳宣覺得冒犯。
吳宣正要開口發作,林一航卻把臺本丟在了他腳下,說話的聲音竟是沉的:“我,不演。我,要走。”
林一航法地扭打在一起,各有各的兇狠,旁人一時之間竟不敢貿然靠近。
林一航到底是未分化的男性,體力更勝一籌,很快就把吳宣騎在身下,不管不顧地動手。幾個oga終于反應過來,又上來幫著吳宣拉他打他,林一航兇性更盛,雙目隱隱見紅,只對著吳宣窮追猛打,全然不管身后別人對他如何痛毆。
漸漸地,他聽不清聲音了,耳膜和心臟一并共振,心跳聲好像直接在腦海里響著,視野中吳宣的臉也越來越模糊。某一瞬間他生出了極其鮮明的預感,并由衷地對此感到恐慌。那股暴戾有如烈馬,渾不由韁,僅一瞬間就風馳電掣地沖上了懸崖——
他墜落了。
神智頃刻間寸寸垮塌,他被骨子里猛然迸發出來的力量支配,抓起地上那根鐵棍,對著吳宣的頭砸了下去!
血濺了出來,人群一陣尖叫。林一航還想再砸,拿著鐵棍的手卻被人抓住,緊接著那人反剪住他的雙臂,一下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手臂鐵鉗一樣從背后緊緊箍住他,任憑他再如何掙扎都無濟于事。
那人拖著他后退,步履竟是穩的,炙熱的氣息吐在他頸側,有力的心跳也貼在他的后背上,聲音森冷含怒:“先叫救護車!”
吳宣躺在地上,頭下枕著一小灘血泊,情緒激動下揮發的甜膩桂花味與血液的鐵銹味混合在一起,叫人聞了隱隱作嘔。
秦錚冷然地收回視線,深深看向懷中人凌亂的發旋與領口露出的那一小片雪白的后頸,只覺得不可置信,又暗暗感到心驚,長眉擰起,神色也變得復雜。
這小結巴怎么會……
林一航還在掙扎,兩條腿不斷踢蹬著,赤紅的雙目恨恨地盯著地上人事不知的吳宣,似是要把人拆吃入腹,秦錚箍著他又退了兩步,周圍的人慌忙散開,都懼怕地看著他們。
秦錚手臂上的青筋條條綻出,制住林一航竟是費勁的,他不由咬牙冷喝:“林一航!”
林一航卻像是聽不見了,依舊是死命扭動著,像發了狂的野獸,只想沖破禁錮自己的枷鎖,偏過頭去撕咬秦錚的肩膀。秦錚吃痛地悶哼一聲,火氣也上來了,猛然收緊手臂,林一航被抱得雙腳離地,嘴里咬得更兇,秦錚的肩膀開始滲血,他低罵一聲,徑直把林一航拖了出去。
舞臺上的音樂聲歇了,傳來主持人甜美的報幕聲,剛退場的演員魚貫而入,見到這副景象都驚得面色蒼白,在臺階附近擠成一團。
收到通知匆忙趕來的老師也被駭得不輕,頓了兩秒才快步上前查看吳宣的情況,那根沾血的鐵棍在他腳邊閃著冷光。他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又驚又怒地環視了一圈這番亂象,沉聲喝道:“第二個詩朗誦的先上去!別擠在這兒!快點上去!”
幾個穿著禮服的演員慌慌忙忙擠開人群上臺,后門又進來幾名老師,皆是心跳不已地白了臉,吳宣被抬起來背了出去,流出的血沿路滴了一地,幾名老師簇擁著跟上,后臺外的走廊一陣兵荒馬亂。
不多時救護車來了,吳宣被放在擔架上送進車里,幾個人又調轉回來幫秦錚按住林一航。醫護人員注shele鎮靜劑,林一航繃緊的身體慢慢軟了下來,表情也漸漸變得空白,上車時他神智短暫回籠了片刻,茫然地看了一眼秦錚,用氣聲呢喃了一聲“哥”,閉眼暈了過去,淚水涌出來,在面頰上帶出兩條長長的淚痕。
秦錚怔了一下,又聽陳子灝在圍觀人群里大聲喊他名字,抬眼望去,旁邊站著的張瑜珉也是一臉焦急,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走了,便跟著一起鉆進車內。
救護車一路長鳴,秦錚坐在車內望著車頂,六神無主了好一陣,才低下頭去看林一航蒼白的,汗shi的臉。他久違地感到害怕,上一次他坐救護車還是六年前,那時他才小學四年級,身邊躺著的是他的母親,兩人的面孔恍惚間微妙地重合在一起,看上去同樣都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