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聶言死了,曹野跑了,在家養傷的裴深也不見蹤影,外頭還有妖人打著神火將軍的旗號四處作亂,不但給百姓亂點“觀音血”,還妖言惑眾,煽動他們造反,殺了當今首輔。
可想而知,聶言尸首回京的當晚,三法司官員戰戰兢兢地侯在御前,生怕一個抬眼,自己便會人頭落地。
晚些時候,數匹快馬急奔出城門,帶去了一個所有人早已知曉的旨意。
皇帝下旨,讓各地官府清剿所有叛軍,掘地三尺,也要將那伙殺死當今首輔的兇徒給找出來。
正如十年前阮云夷平的那場天羅之亂,只不過這一回,這亂子的矛頭竟是直指神火將軍。
雖然皇帝并未明確下旨要求拆廟,但妖人都已自稱是神火信徒了,這神火廟又如何還能留得?
一時間,各地的神火廟紛紛被夷為平地,這還不算,官府竟還倒查三月內給神火廟敬過香的百姓,一經發現便要給捉去牢里嚴刑拷打,逼著他們說出與那伙歹人的聯系。
許多百姓不久前才因為背后有觀音血遭過一次罪,傷尚未養好,田里雜草叢生,眼看就要趕不上收成,結果屋漏偏逢連夜雨,因為拜過神火竟又給捉進去一次,而這一回許多人身體本就虛弱,不堪折磨,最后,竟是活生生死在了牢里。
如此又折騰了將近一月,各地陸續死了許多人,刑部的案卷堆成了小山,但即便如此,有關那伙兇徒的線索卻還是寥寥無幾,就在三法司焦頭爛額之際,又一個晴天霹靂落了下來。
西北有人反了。
這一年本就是旱年,田里莊稼給曬死了一半,本已是要吃不上飯,然而禍不單行,官府先查觀音血,又查神火廟,便連佃農家中癱了的老母都不放過,只要背后有痣便得脫層皮,以至于短短半月,村里的枯樹都給砍了個干凈,但即便這樣,棺材也還是不夠用,有些人只得草草用草席一裹便填進了龜裂的地縫里,不出幾日,尸體便給餓壞了的野狗啃了個干凈。
自古以來,這樣的事曾經發生過許多次。
不出幾日,有人從被推倒的神火廟里扯出了一段紅色案衣作旗子,又讓家里的婆娘歪扭繡了一團紅蓮般的烈火上去,趁著夜黑,抹了來捉人官差的脖子。
既然無論如何都活不下去了,那還不如反了!
一時間,黃土地上四處揚起赤幡,待到消息傳回京城,叛軍隊伍已集結了足有千人,為首的佃農高瞻騎著搶來的白駒,自稱是繼阮云夷之后新的無常心投生,大罵大隴皇帝忘恩負義,背棄神火將軍天恩,而為了招募兵馬,他重建神火廟,號召神火信徒加入義軍,為將軍正名。
這還只不過是起義軍的冰山一角。
在高瞻后,先后有四五支起義軍揭竿而起,或許是為效仿高瞻,他們不但都自稱是無常心投生,更是大肆宣揚阮云夷因在大隴受了不白之冤,回到九天雖是神魂歸位,卻一直無法忘卻前事,于是特意又將無常心投下凡來,意欲找到其他七樣仙蛻,助百姓推翻暴政。
而很快,戰火從西北一直燒到了江南,神啟帝先后派了數名將領率兵平亂,只可惜,他們不是阮云夷,神火將軍也并非天羅。
待到這個消息最終傳到寧州時,起義軍已集結了超過萬人,浩浩蕩蕩地在各處與朝廷派來的平亂軍戰成一團。
而隨著民間大亂,自是也更無人在意,寧州城里那戶許久都沒人住的宅子,近些時日似乎又亮起了燈。
就連曹野也沒想到,他竟是當真活著回到了永州,甚至,又住回了那間被他買下的小宅院。
正所謂弩下逃箭,有時,越是危險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曹野心知經過七載布局,聶言一死,契貞便已占了先機,他即便此時見到了皇帝,皇帝也必是不會信他所說,無奈之下,為求之后有一線轉機,曹野也只得帶著勾娘等人悄悄返回寧州,先安頓下來再想對策。
也好在,因為四處起義,神啟帝似乎已經顧不上他,派人平亂的同時,竟是連一張他的通緝都沒有貼,以至于當曹野回到寧州,鄰里見了他,竟還是會叫一聲裴公子。
明明是過去于再尋常親切不過的姓氏,如今聽來卻是分外諷刺。
也不知裴深現在何處……
回到寧州后,曹野每日都讓其他幾人出去打探消息,然而,卻只能知曉近些時日的戰況激烈,叛軍雖是屢戰屢敗,但因人數眾多,便是今日散了,明日也會重組,如此反反復復,惹得隴軍心煩不已。
今日,孔雀去買藥時又聽到了新消息,一回來便嚷嚷道:“聽他們說,那個高瞻好像死了!”
“高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