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正所謂旁觀者清,南天燭三言兩語,竟是一下就將孔雀點醒。
無數舊時記憶涌進腦海,孔雀想起母親那時日日夜夜都同自己在一起,替他討來小馬,還會用小羊羔來哄他,親手幫他編辮子,哄他睡覺,這些……全都做不得假。
南天燭又道:“現在雖然弄不清姑姑為什么要去烏梁,但她對你很好,這就夠了。”
說話時,南天燭的語氣很輕,雖然她努力想藏,但是孔雀還是從中聽出了些許羨慕。
在他們二人之中,至少孔雀還曾經擁有過真正的親人,而南天燭雖然一直在想念圣姑,但圣姑說到底,也不過只是一個在絕境中,對她稍微好一些的人。
想到這兒,孔雀心中的愧疚再次涌了上來,忍不住道:“母親她被我父汗撿回來時,年紀很小,幾乎像是個孩子,據說,生下我的時候,營帳里有其他女人擔心她不會養育孩子,但是,母親最后卻做得很好,將我養得又高又壯,一點都不輸給我那兩個哥哥。”
他將手輕輕按在南天燭額頂,想將掌心的溫度分給她一些:“你說母親最后沒有和你告別是把你忘了,但是,你明明是她最喜歡的孩子,或許,她只是舍不得同你告別呢?又或許,正是因為她養過別的孩子,所以在生養我的時候,母親才會知道該怎么做,才會在我難受的時候,抱著哄我……”
“她……”
如此一說,南天燭立刻便想起那些夜里,穿梭在她發絲里的手,眼睛登時就紅了。
她囁嚅道:“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娘,但是我那時只有她了,孔雀……我那時只有她……”
“但現在,你不止只有她了。”
清晨的廢墟里沒有旁人,孔雀將南天燭從地上拉了起來,二人一同跪在蒲團上,舉起三指,說起那段如今早已爛熟于心的誓言。
“還請將軍見證,從今往后,我們二人當以姐弟相稱,永不背棄,永不分離,若她有一塊餅,必要分我一半,而若我有一杯酒,也必要分她一半。”
神像不發一言地垂著雙目,對上兩張并無相似的臉,然而,當他們一同磕下頭去,疊在一起的聲音又仿佛在訴說,他們的身體里也流著一樣的血。
“以此為誓,若有違背,當受將軍……天罰。”
南天燭和孔雀啃著油餅回來時,勾娘已經醒了,她的雙手還不怎么能動,于是,終于換曹野來給她喂粥了。
“大半夜跑哪兒玩去了?”
曹野一聽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便知是他們,好笑道:“早上你倆都不在,小二上樓時火丫和尉風只得藏在衣櫥里,要不是我醒得早,只怕要出大事。”
南天燭擔憂火丫身體,一聽頓時急了:“那他們現在……”
“就在這兒……”
這時,房間屏風后傳來一聲細弱的咳嗽,尉風推著火丫走了出來,而火丫苦笑:“還好,尉風大哥反應快,直接就帶著我藏到了這邊來。”
經過一晚的靜心,尉風雖然還是對曹野這個人生不出半點好感,但對他所說的話卻已經信了大半,皺眉道:“之后你打算怎么辦?你先前不是說了嗎,只要判官舌在,百姓也會信天羅。”
曹野小心翼翼地給勾娘擦了嘴角,無奈道:“要破除判官舌,就得把你和火丫交給官府,但如果這么做了,參與喊名字的人也通通都是共犯,這些人定不會承認自己的罪行,加之官府也沒有證據,所以他們一定會咬死判官舌是存在的,換言之,如果非要追究,那最后也只有你和火丫白白喪命,楚州城中判官舌的傳聞并不會就此消失,只會因為眾人的心虛而愈演愈烈。”
“所以東家,你不想戳穿判官舌。”
勾娘靠在床頭,臉色相比昨日已經好了許多,而她已然猜到了曹野的想法,淡淡道:“判官舌殺的都是天羅余孽……你是想要借此將當年天羅的真相公布于眾。”
一瞬間,房中幾人都不禁睜大了眼睛,孔雀愣道:“難道說,你也想編一個仙蛻斬妖除魔的故事?”
曹野笑笑:“既然無論如何都會有人相信判官舌了,那還不如就以此來做威懾,對外稱判官舌不僅會判死將死之人,還會判死該死之人,只要信天羅,就會被判官舌判死……總歸皇上已經將天羅擺在了邪魔外道的位置,那不如將計就計,借此機會,借判官之口,將他們當年做的惡事明明白白地抖出來。”
“借判官之口?”
南天燭還沒聽明白,而曹野笑笑,用雙手遮住了臉,一瞬間,南天燭便反應了過來:“儺面!讓火丫他們再露面的風險太大了,可以讓儺面代為開口!而且,現在方文孝還活著,他也可以做人證,證明楚州天羅已經卷土重來!”
“真是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