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一句,卻立刻就讓曹野有了不好預感。
要知阮家滿門忠烈,阮天青身為鎮(zhèn)國將軍極受百姓愛戴不說,阮云夷這個剛封的神火將軍也是不遑多讓,又是怎樣的流言,會讓阮云夷需要在家禁足?
曹野從小在聶言身邊耳濡目染,對宮中種種手段自是十分清楚,托人去打聽,結(jié)果,卻是聽聞了一個讓他膽寒的消息。
自天火之后,民間竟有流言,稱此天火便是天兆,連皇宮都震碎了,更是意味著剛即位不久的新帝恐怕并不得天意。
而誰才是得天意之人?
天火即是神火。
這便是天給出的回答。
看到密報時,曹野當場倒吸一口涼氣,
那一日的金鑾殿上,新帝臉色鐵青。
聶言帶回來的“妖書”其實是一張薄薄的紙,因為這幾日官差們都在忙著救災,以至于這妖書在民間流傳了幾日才被截獲,最終,又被聶言帶進了宮中。
而古往今來,天子逆鱗人盡皆知。
妖書中所言何其直白,幾乎就差直接說出阮云夷名字,也好在,阮家雖不參與黨爭,但因處事寬厚,在朝中也有些親信,有人給阮云夷提前遞了消息,于是,阮云夷這兩日連府門都不出,就是怕惹禍上身。
只是,單是看神啟帝臉色,曹野便知,此事恐怕沒這么簡單。
畢竟,阮云夷身為阮家的最后一個兒子,又是御封的神火大將軍,本就極得民心,加之近一年來,他為了養(yǎng)傷一直留在京師,如今突然出了這樣的亂子,以皇帝的多疑,自是不會輕易揭過此事。
站在御前,曹野大氣也不敢喘,他知道,若是他此時上來便為阮云夷辯解,只怕更要置阮云夷于水火之中,倒不如看看聶言要做什么,到時見招拆招。
然而,他拖著病軀等了許久,皇帝都還是沒有說話,最后,就在曹野實在有些支撐不住時,神啟帝終是合上了那一頁薄薄的紙,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淡淡道:“愛卿身子還沒養(yǎng)好就急著趕來,也是為了這封妖書?”
曹野重病未愈,站得久了,聽人說話都是一片嗡嗡作響,他不得不咬破舌尖維系清醒,低聲道:“天災來得突然,民間一片人心惶惶,每到這種時候,難免有人妖言惑眾,臣有些擔憂,便趕來了。”
“擔憂?”
神啟帝趙隆本就是先帝從小便給予厚望的皇子,小時有幾回宮宴,曹野入宮時還曾經(jīng)見過這位小皇子,而那時,趙隆年紀雖比曹野要小,但因身體康健,身姿挺拔如一棵青松,站在曹野身邊,甚至還比他個頭要高些。
而轉(zhuǎn)眼間,這位年紀尚幼的小皇子便已經(jīng)成了當今天子,他不茍言笑,身披龍袍,單是站在那里都是一身威儀凜然,叫人不敢直視。
神啟帝在繼位之初便用了雷霆手段掃清了天羅之亂,而在那時,曹野便知,這位年輕的皇帝絕非庸碌之輩,而他的野心,甚至還未完全張開羽翼。
新帝如此性子,若是誰在此時讓他感覺到了威脅……
曹野不敢往下想,但神啟帝卻沒打算放過他,又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你的傷。”
無奈之下,曹野只能強忍著頭暈抬起頭來,便見面前年輕的皇帝目光悠長地打量他,許久才道:“若那日天火降世時,在御前的是你的父親,恐怕今日朕就不能這樣站在這里了……你救了朕的性命,此事朕應當要謝你。”
曹野一愣,顯然,神啟帝此話雖是在謝他,但卻也不全是褒獎,至少上來便明示了,他知道曹嵩是個什么樣的人。
許是因為還病著,頭腦不甚清醒,縱然曹野向來伶牙俐齒,此時也不由語塞。
他尚未說話,神啟帝已然說道:“天火一事朕已命人去查了,現(xiàn)今看來,應當不是工部有失,而是民間的私炮黑火鬧出的亂子,曹野你也不必憂心你那弟弟,京中忽然有此變故,事關(guān)工部,你父親又恰逢此時過世,加上這妖書……許多事連在一起,朕心中自有判斷,即便你父親不在了,朕也會為你做主。”
說罷,神啟帝一擺袖子,回到了龍椅上,淡淡道:“至于聶言你說的事,朕也會考慮,既然民間都說這天火是神兆,那若是此時能有一場大捷,自是能將妖火變神火,兇兆變吉兆……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京中還有諸事未明,許多事不急于一時,今日既然兩位愛卿都還傷著,就不要在這里熬著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