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不知道會出差錯,還以為武松必死無疑了。這個官司打了近一年,前后花了上千兩銀子,現在總算可以了結了。從此以后,他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為了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姦情,他讓小廝把芙蓉亭打掃乾凈,再鋪設圍屏掛起錦障。然后領著大小五個老婆,聚在花園里飲酒作樂,又把鄭愛香、韓金釧叫了過來。上回她們受了驚嚇,這回要多賞一點。
芙蓉亭邊上有個芙蓉湖,里面長滿了各色荷花。芙蓉湖面積不算大,造型卻很別致。它是兩頭寬中間窄,呈葫蘆狀。這個湖不是他一家所有,開闊水面都在花家和尚家那邊。
特別是花家那邊,湖面有二里之遙。不僅可以賞荷戲水,里面的魚蝦蟹鱉,一年四季都有鮮貨。而他們想要玩得痛快,就必須進到花家地界。雖說花家不會計較,但總歸不太硬氣。
早前他并沒有多想,等到有這方面需求,已經被花太監捷足先登了。花太監那是什么背景,他根本不敢去爭。現在又與花子虛拜了把子,就更不好謀奪了。
尚家那邊也沒法侵佔。尚家祖上就住這里,傳到現在已經五代了。他對尚宅不是太嚮往,只是不想與其做鄰居。尚家開了個棺材鋪,每天進進出出都是辦喪事的,看著特別晦氣。
當然,這都是幸福的煩惱。能把潘金蓮娶進門,能把武松逼上死路,絕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對他而言,霸佔別人老婆,比霸佔別人宅第更有成就感。而這,都必須隆重慶祝!
六月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滿湖的荷花香氣四溢。荷花的花期很長,可以邊賞荷花邊吃蓮子。新鮮的蓮子粉嫩透滑,吃到嘴里別有一番甜香。既可以當零食,也可以用來下酒。
賞荷不能站在岸上,必須身臨其境才算有趣。穿行在繁花和綠葉中間,任輕風拂面衣帶飄飄,那感覺跟瑤臺仙境似的。碰到特別中意的,還可以采下來插在花瓶里。
為此他專門打造一條畫舫,就為那偶爾的興致。小廝們早在湖邊候著了,只等著主子一聲令下,便可以下湖撒歡了。劃船比坐船更有意思,坐船還有點害怕,劃船只覺得痛快。
西門慶一點也不著急,一直等到酒足飯飽了,這才領著妻妾、丫頭登船。湖面上輕風徐徐,吹在臉上涼絲絲的,就像是玉手輕輕撫過,讓人不禁心曠神怡。
眾妻妾是鶯聲燕語嬌笑不斷,有的說裙子踩臟了,有的說頭發碰亂了。怕曬的采片荷葉頂在頭上,愛美的摘朵荷花插在鬢邊。而西門慶則端坐在畫舫中間,一會兒聞聞花香,一會兒嘗顆蓮子,那感覺跟皇帝出游似的。
就在他玩得快活的時候,花家大丫頭領個小廝進來了。西門慶連忙命令靠岸,問他們做什么來了。那丫頭捧著一盒果餡椒鹽金餅和一盒新采的玉簪花,說是她娘讓送來的。
吳月娘賞了一條汗巾,又問叫什么名字?那丫頭脆聲答道:“小的叫迎春,他叫天福。”隨后又站了一會兒,這才一前一后離開了。到了沒人地方,竟然悄悄勾起了手。
西門慶看著有點眼饞:“這丫頭真是白凈,快趕上她娘了。”潘金蓮連忙問道:“你見過花家娘子?”西門慶呵呵笑道:“見過一面。上回她公公出殯時,在墓園里見過一次。雖然個頭不算太高,但皮膚確實很白凈。”
潘金蓮繼續打探:“花家娘子叫什么呀?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呢。”西門慶立即介紹:“她叫李瓶兒。”潘金蓮笑著說道:“這名字奇怪啊,沒見過這么起名的。”
西門慶笑著解釋:“這名字是有來歷的,據說是因為出生那天別人送了一對銀瓶。這李瓶兒可不是一般人,祖上還當過知府呢。后來家道敗落了,才給大名知府梁中書當了侍妾。”
“梁中書也不是凡品,是太傅梁師成的兒子。梁師成就更厲害了,他和太師蔡京、樞密使童貫、太尉朱勔、參知政事李邦彥、兵部尚書王黼,號稱是當朝最有權勢的人物。”
潘金蓮有點疑問:“那她怎么會嫁給花子虛呢?”西門慶繼續解釋:“梁夫人嫉妒心特別強,凡是得寵的女孩,都被整死埋在后花園了。梁夫人是蔡太師女兒,打殺下人就像踩死一只螞蟻。”
“后來大名府被梁山泊賊人攻破了,梁家老小被殺死大半。李瓶兒趁亂逃了出來,之后流落到東京,被花太監收留了,于是便嫁給了他的侄兒花子虛。”
潘金蓮還在刨根問底:“花家兄弟都在清河嗎?”西門慶笑著說道:“只有花子虛和花大住在清河,花三、花四家在東平府。花子虛的父親死得比較早,兄弟幾個都靠花太監生活。”
“花太監最寵花子虛了,前年去廣南赴任時,獨獨帶了花子虛過去。可他到任不到一年,便生了一場大病,于是只好告老還鄉了。因為老家在清河縣城,這才和我做了鄰居。”
潘金蓮繼續追問:“這花太監肯定撈了不少?”西門慶哈哈一笑:“皇帝身邊的人,怎能沒人巴結。別的不知道,光是清河就有幾處宅院,如今都在花子虛的名下。”
“外界不是有傳言嘛,說他家還有一百顆西洋大珠,一對二兩重的鴉青寶石,可謂價值連城啊!這些還是其次,關鍵是人家性格好。這女人啊,性格好比長得好更重要!”
潘金蓮有點不服氣:“你這樣猛夸花家娘子,她到底有多漂亮?”吳月娘插話道:“五姐,這還真不是虛話。花家娘子不但長得好看,皮膚更是像玉一樣,白得透亮。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我們幾個都比不了。”
潘金蓮聽了有點自卑,她的皮膚確實不算太白,平時都靠脂粉加以粉飾。于是便把春梅搬了出來:“我們春梅肯定不會輸給她。你們看看這手指,比蔥白還要嫩些。”
吳月娘沒好氣地說:“你看這五姐,我們說的是娘們的事,你把一個丫頭扯進來干嗎?這不是亂搗糊漿嘛!”潘金蓮也知道不妥,只好訕訕笑了笑,算是自我解嘲了。
倒是春梅聽了有點不忿,自己是長得不如人,還是膚色不如人?就這樣隨便比一下,難道就辱沒了她的主子身份?可這種場合輪不到她來說話,她只是一個使喚丫頭。除了供人驅使,沒有半點人身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