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夫人已經(jīng)去世三年,七爺遲遲不續(xù)弦,不說老夫人,七爺身邊就沒有不著急的人,畢竟七爺虛歲都三十了,膝下還一個孩子都沒有,國公府可就這一支嫡出血脈,這不,老婦人都同意七爺先納妾了。
“可……”陳沖還欲再說什么,陸聽瀾卻出聲打斷,“好了,退下!這些事不要再跟別人說起。你去把玄青叫進來,我有事要吩咐。”
船總算平穩(wěn)地到達了通州,王管家估摸著榮茵等人到達的時間,早兩日就帶著人等在渡口,接到人又叫小廝先飛奔回去稟告。
從通州到大興還有大半日的車程,榮茵見日頭還早,又急著想回去見母親,就拒絕了王管家在通州修整一晚的提議,現(xiàn)在啟程,傍晚前定能到大興。
馬車駛?cè)氪笈d時,日頭已經(jīng)西斜,街上依然熙熙攘攘,打鐵聲、唱曲聲、叫賣聲不斷透過車簾傳進榮茵的耳朵里,榮茵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有些喘不上氣兒。原來過去這么久了自己還是會怕,四年前發(fā)生的一幕幕不斷在腦海里閃現(xiàn),一閉上眼就是那些憎惡的、仇恨的、嫌棄的眼神。
“姑娘?”琴心心疼地看著榮茵,把她攬進自己的懷里,“別怕,回來就好了,以后會更好的,咱們再也不惹老夫人和夫人生氣了,沒人會再趕咱們走的。”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榮成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三小姐,到了。”
琴心扶著榮茵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是黑油錫環(huán)大門,門前坐著一對刻有蝠、鹿圖案的箱形抱鼓石,一切都還是那么熟悉,已經(jīng)整整四年了!榮茵捏緊了自己的手心,汗毛都立起來,背后全是冷汗。琴心在一旁雙眼含淚,感慨萬千,可算是回來了。
門房迎了出來:“三小姐回來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內(nèi)院等著呢,快進府吧。”
榮茵是從東角門進去的,過了外儀門,兩邊的抄手游廊上站著幾個小廝,見著榮茵便行禮。打眼看去穿堂迎面立著紫檀鑲祁陽石麒麟望月插屏,轉(zhuǎn)過插屏,就是內(nèi)儀門了,門前守著的丫鬟是榮茵沒見過的生面孔,行禮后便往里去通傳。
過了內(nèi)儀門,往東邊走,穿過內(nèi)院的垂花門,會路過一個小花園,里面的池塘種著荷花,再往里經(jīng)過一片竹林后就是老夫人王氏的玉竹院了。白芷守在門口,遠遠地見到榮茵便行禮,臉上端著笑:“三小姐可算回來了,老夫人和大太太、二太太整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您呢!”說完打起門簾,請榮茵進去。
四年沒見,榮茵都快認不出白芷了。比以前穩(wěn)重了不少,手腕戴的是翡翠玉鐲,頭上還有金鑲玉的發(fā)簪,身上穿的是青綠色的比甲,儼然一副大丫鬟的做派。真沒想到,一個在灶頭忙活的小丫頭竟有這等境遇,果真是世事無常。榮茵也不由地感慨,回了她一個笑容,深吸一口氣進了門。
一進門抬首就看到祖母王氏坐在翹頭案前的太師椅上,穿著墨綠色緙絲仙鶴紋鑲領(lǐng)邊的豎領(lǐng)長袍,頭上戴著祥云紋的綠寶石抹額,手里捧著青花菊瓣紋雞心蓋碗,面無表情低頭喝茶,身旁站著二房的四妹妹榮蕁,還有一個穿著湘妃色短襖和織金湘裙的少女,二嬸則坐在左邊的圈椅上,母親沒在。
榮茵目光一黯,母親還是不肯原諒自己么。
王氏早已聽到白芷的話,看到榮茵進門,撇茶沫的手便停住,一旁候著的半夏上前接過茶杯放在一旁帶托泥五足梅花凳上。
王氏往后靠在太師椅福壽紋的椅背上,抬起眼皮地盯著榮茵,像在看仇人淬滿了毒,嘴角向上揚起,開口卻是質(zhì)問:“跪下!茵丫頭,你的規(guī)矩學(xué)到哪兒去了?”
像是被毒蛇盯住一般,榮茵呼吸一滯,聽話地走上前跪在王氏面前:“不孝孫女榮茵拜見祖母,四年未在跟前盡孝,祖母身體可還康健?”
王氏哼笑一聲,說出的話冰冷刺骨:“你不在府上,祖母的身體自是好得很!看在你母親和清哥兒的份上,祖母允你歸家在你母親身旁盡孝,望你這次能安分守己,不然,就讓你一輩子待在蘇州的道觀里老死!聽清楚了么?”
“是,祖母的教誨,榮茵定銘記于心”榮茵俯下身,磕頭。
徐婉瑩打量著跪在地上的榮茵,心里早已不是滋味,榮茵居然出落的這么好看,纖細的骨架,白皙細膩的皮膚,說話自帶江南的吳儂軟語,走起路來裊裊婷婷,臉上表情淡然,清冷地像個仙女,簡直比她母親還好看!讓人恨得都快把手里的帕子絞碎了。
歸家歸家
二夫人李氏一向是看不起榮茵的,身為嫡出過得還不如庶女,卻不知低調(diào)收斂,整日咋咋呼呼囂張跋扈的,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但她今天卻有些心疼榮茵,破天荒地打起了圓場:“茵丫頭快起來,你祖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要送你去蘇州,其實心里可舍不得了!”
李氏說的話太假了,王氏對榮茵就沒有和顏悅色過,更說不上心疼。不過榮茵還是很感激李氏的解圍,向她行禮后道:“見過二嬸,身體可還好?”
“好著呢,都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