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紫色的光芒中,白色的圣潔之光一閃,那白衣僧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謝蘭幽面前。他行到謝蘭幽身前,在與她相隔不過一丈長短的地方站定腳步,他望了謝蘭幽一小會兒,合起雙手,向謝蘭幽行了一禮,道:“我也是無天,我是他的善念。”
謝蘭幽聽到真相果然如此,心中一沉,不自覺的咬了咬下唇,心中疑惑道:“我與無天相識多年,不曾覺得他沒有善念,那時他分出一分元神保護(hù)我,后來紅玉為人所殺,他又勸慰我,這些都是發(fā)自善意,莫非他是最近把這善念分出去的嗎?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毫無所覺?”
她正想著,又聽那白衣僧人道:“你我之前便是相識,那時候我叫緊那羅,是個在西牛賀州南部傳教的僧人。”
謝蘭幽追問道:“敢問大師一句,無天是何時變成他和你的?”
緊那羅十分意外的看了謝蘭幽一眼,點點頭道:“看起來你真的是十分關(guān)心他,那是他在變成無天之后。”
謝蘭幽琢磨道:“這意思便是無天原本不是無天?不錯,黑暗之淵原本的主人似乎是叫做魔羅。如果那個時候,無天和他還沒有分開,他與‘我’相識之時又曾叫做緊那羅的話,那么無天的至少變換過兩次。緊那羅,緊那羅,我在佛經(jīng)中看過這個名字,他原本是佛界的護(hù)法,后來因為向佛之心不純、六根不凈犯了戒律,而被逐出佛門。看起來這件事多半和那黃衣服的姑娘有關(guān)。唉,我因得了緊那羅的功德才能在云山修成正果,他卻因為我的前世被逐出佛門嗎?”
她本想問緊那羅“你與無天究竟是如何分開的”,但思及緊那羅目前的處境,自己的前世也是一件原因,于是躬身行禮道:“大師,小女子曾經(jīng)在無天的慧眼中看到一些片段,知道大師和無天原本是佛門中人,只是小女子一向以為往者不可追,所以對過去之事,一向缺乏關(guān)心。但這段因緣似乎牽扯至今,不知道大師可否原原本本將這段因果講給我聽呢?”
緊那羅聞言,微一躑躅,點點頭道:“那是三萬兩千余年前的事情,那時我是世尊優(yōu)婆羅陀座下的弟子,有一日他派我去西牛賀州的南部傳教。那時那里是沙羅門教的地盤,你知道沙羅門教嗎?”
謝蘭幽點點頭,佛教原本是脫胎自沙羅門教,很多教義是相通的。但沙羅門教教義中心,是嚴(yán)厲而不可逾越的等級制度,而這正是佛教所反對的。
于是那些在沙羅門教中,那些底層出身、平日受盡壓榨和白眼兒的人,有很多都皈依了佛教。沙羅門教的上層階級偏偏又是不事生產(chǎn)的寄生階級,乍然是去了供養(yǎng)己身得下層階級,對此自是又恨又惱。為了維護(hù)己身,沙羅門教便宣稱佛陀是沙羅門教中至高神的化身,專門帶著虛假的教義,引誘那些不虔誠的沙羅門教教徒下地獄。
這樣一來,兩教之間非但沒有同出一源的香火情,反而是勢成水火,不能相融,甚至因教義上的沖突,屢屢發(fā)生人命之事。緊那羅一個佛教徒,被派去到沙羅門教的地盤上傳教,當(dāng)真是兇多吉少。
緊那羅見她知道,便不再解釋什么是沙羅門教,繼續(xù)說道:“我一到那里,當(dāng)?shù)氐拇蠹浪颈銓ξ艺f,我要傳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條件。”
謝蘭幽哂道:“這條件若不是故意刁難,便是他自己也著急要辦,卻無論如何辦不到的事情。”
緊那羅頷首笑道:“不錯,那沙羅門教的地盤上,最繁華的一座城池里,有三個難纏。一個是偷盜世家的小偷阿溜,一個是惡霸阿刀,這個兩人,人人都怕被他們找上。”
謝蘭幽道:“還有一個呢?莫非人人都喜歡被他找上?”
緊那羅臉色變了變,也不知是悲是喜,他停了一會說道:“或許吧。那是一個叫做阿羞的風(fēng)塵女子。”
謝蘭幽見方才不過隨口一問,便問得緊那羅臉上變色,也不敢再多嘴胡問,但見緊那羅目光放空,已無焦點,知道他陷到了當(dāng)時的回憶中,便更加不便出聲打擾。
只聽緊那羅道:“大祭司對我說,要我去將這三個難纏一一渡化,只要三天之內(nèi),阿溜不再偷竊,阿刀不再做惡事,阿羞不在□□,他就允許我在當(dāng)?shù)貍鹘獭!?/p>
謝蘭幽心中奇怪道:“什么叫做阿羞不再□□?難道這件事竟能讓阿羞自己做主嗎?”
緊那羅道:“這事雖然難,卻也不是無法做。
墮魔
緊那羅眼神迷離,似乎是望著謝蘭……
緊那羅眼神迷離,似乎是望著謝蘭幽,似乎又是在望著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他說道:“那時我似乎是笑了,對,我是笑了,我對她說:‘我什么都知道!你本應(yīng)該嫁給國王,可是你不愿意,找了一個不相識的男人破了你的身體。’聽了我的話,她哭了,那本是她的傷心事,我不該這樣跟她說話,可惜那時我太輕慢。”
說到這里,他不禁發(fā)出一聲長嘆,千般憐愛,萬般惆悵,似乎都悄悄隱匿在其中。
“我對她繼續(xù)說:‘國王震怒了,本要搶你回去,可你進(jìn)了妓院。’那時我是那樣冷酷,甚至還問她:‘你真的想做娼妓嗎?’她微微撇開頭,對我說:‘我要找到能令我顫抖的男人。就是為他死了,我也心甘。可是……’說到這里,她猶豫了一下,才說那個沙羅門說得對,她從來沒有遇到這樣一個男人。”
“可我竟然還問:‘于是每次接客后,你就覺得更加絕望?’她能說什么呢?她只好點點頭。我又問:‘那你為什么要割男人的手指呢?’她說:‘有一天我忽然發(fā)現(xiàn),血能給我?guī)泶碳ぁ哪菚r起,只要是和我上床的男人,我都要割掉他們的手指,直到遇到能令我發(fā)抖的男人!’”
他說到這里,似乎已經(jīng)不是在給謝蘭幽復(fù)述當(dāng)年的故事,而是接著這復(fù)述在回憶什么遙遠(yuǎn)的事情。在無天的元神黑蓮幻化的無邊無垠的幻界中,不聞一絲聲響,唯有緊那羅的聲音在輕輕回蕩:“我不記得那時是怎么樣情況,我只記得那時我為她的命運心痛不已,于是我走到她面前,捧住她的臉。她似乎感覺出了什么,我看到她眼中的渴望,然后我抱住了她,我知道,她將會脫離沙羅門教徒給她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