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應如是險象環生,還得留神避讓落石,乍聞木架倒塌,濺起煙塵,其后石壁自墻角開裂,料知墓室坍塌在即,心悸之余陡生計較。
下一刻,裴霽發拳擊面,應如是橫刀招架,頓覺排山倒海之勢呼嘯沖來,無咎刀發出顫鳴,他被這股巨力猛推向后,背脊砸在裂紋密布的墻壁上,一口血登時噴在了刀刃上,又見對方疾沖而至,竟是一動不動,任其提掌拍向xiong膛。
直至掌風及身,應如是突然出手,刀背貼著裴霽的手臂向下一壓,人亦斜身側閃,但聞“轟”的一聲巨響,裴霽這一掌擦過應如是鬢邊打在墻上,碎石迸濺亂飛,他不知躲閃,被砸中兩下,應如是趁機欺近,指劍直奔他心口。
慧劍無鋒,心手相應,這一指正中裴霽天池穴,如有冰涼劍刃穿心而過,剎那間寒徹骨髓,他睜大雙眼,臉上甚至有一絲迷茫之色,怔怔看去,復又抬頭。
三尸真氣透體襲入,應如是面上一陣青紅變幻,身軀外寒內燒,可他寸步不退,以明王內勁配合慧劍琉璃功,生生沖開了裴霽的心脈要穴。
壓下喉頭腥甜,他盯著那雙血色氤氳的眼睛,一字字地道:“我會帶你出去。”
幾欲焚燒五內的火毒被這一劍擊散,裴霽恢復了片刻清醒,他定定地看著應如是,一向沉靜內斂的人此刻鋒芒畢露,連目光都變得明亮逼人,仿佛藏劍破匣。
他忽然笑了,身上爆出一陣怪響,竟是真氣逆沖,不惜自損強封經脈,咬牙忍住悶哼,眼前驟然發黑,傾身倒下,被應如是攔腰抱住,雙雙跌坐在地。
“你要說到做到……”裴霽聲如蚊訥,“否則……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說罷,他身軀一軟,就此昏了過去,應如是探過呼吸脈搏,這才放下心來,猛地側過身去,將血吐在狼藉不堪的地面上。
緩過一口氣,應如是撐著裴霽站起身來,石門縱裂欲崩,料知門外甬道已成絕路,但見方才那面墻壁磚石落下,隱有烈風涌入,彼端必有通路。
一塊石板從上方塌下,應如是不敢遲疑,揮刀劈開幾道落石,帶裴霽爬過壁穴,復行百十步,前方竟出現了一道眼熟的石門,原來這座古墓上拱圓頂,下落四方,間有墓道相交,如同血脈連心,可通頂心正下方的主墓室。
身后又一面石墻應聲開裂,應如是抬手為裴霽擋去落石,運起輕功拔足疾奔,搶在通道堵塞前沖入石門,里邊果然是機關地洞,這里結構特殊,未有大片崩塌,但四方出路已絕,人若躲在其中,終究難逃一死。
石橋斷裂過半,好在長明燈尚未墜熄,應如是借光向下看去,五個大鼎或倒或立在石臺上,洞底蓄滿了水,有道人影扒著鼎足浮出半身,不知是死是活。
“嚴光……”應如是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認出了那身官袍,雙眉不由皺緊。
他還記得陸歸荑先前所言,單大夫佯裝sharen滅口,使嚴光詐死逃生,后趁亂逃入此地,啟動毀墓機關,一手造成了這般絕境。
一念及此,應如是將裴霽負于背后,縱身躍至石臺上,單手攥住嚴光左臂,發現脈搏尚存,遂將人從水中拽起,丟在石臺邊緣。
許是拉扯到了傷口,嚴光發出一聲痛吟,睜眼對上應如是冰冷的目光,一怔過后,竟咧嘴笑了起來,旋即發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料想斷了肋骨。
應如是問道:“機括藏在哪兒?”
“沒了……”嚴光喃喃道,“只要按下去,便是悔也無用,都得死……”
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倒比江湖上的亡命徒還要狠辣,應如是不肯坐以待斃,心思飛快轉動起來,突然想到這下方還有暗渠,水流來去受控,必與潛流相通,若能找到閘口,或有一線生機。
可他幼時遭過水患,多年來未敢深入水下,要帶人遁水尋路,談何容易?
權衡幾息,應如是出手封住嚴光的穴道,翻身下到洞底,憑記憶找到暗門方位,里邊有條小道,往深縱入地牢,只要將其打開,便可引水而去,奈何機關已毀,應如是余力不多,推之難動。
正思量時,幾塊碎石砸落下來,濺開水花朵朵,應如是仰頭看去,只見墓頂悄然蔓延開無數細小裂紋,長明燈搖搖欲墜,心知耽擱不得,唯有孤注一擲。
他后退數步,足下深陷,兩袖入水,全身內勁轉放為收,恍若鯨吞龍吸,積水受其內勁所引,繞身急轉,應如是雙掌運氣,以力帶水,水隨身動,猛地向前拍出,渾重兇猛,幾如蛟龍出海,似有千鈞之力,“砰”地撞上暗門,但聞爆響震耳,石板破開大洞,水流順著缺口洶涌沖擊,半截門向里塌去,水位驟低。
應如是腳步猛一踉蹌,卻見前方黑影一閃,竟有尸人從門后躍出,料是漏網之魚,他畢竟強弩之末,這一掌出罷,氣力不繼,倉促間揮袖揚去,卷住獰惡頭臉,未及發勁拋開,便聽嘶吼聲逼近,一只泛著青灰色的手已抓中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