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逐漸變得寬敞,盡頭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機括難尋,倒有些微燭光從下方縫隙漏出來,當先十幾人合力推之不動,裴霽大步上前,雙掌抵住石壁,旁側還有兩人助推,只聽一陣沉悶響聲,細沙簌簌落下,石壁緩緩向左移去。
正當此刻,忽聽嚴光大聲叫道:“小心!”
黑暗里不知是誰觸動了暗藏的機關,眾人頂上石板應聲下沉,原來這密道還有陷阱,趁人全力推門,上方大石落下,倘若不及躲開,非得被壓成肉泥不可。
石壁移開兩尺余,裴霽察覺不對,反手劈出一掌,用上七成三尸真氣,這一掌之力無堅不破,七尺見方的大石轟然崩解,其他人趁此機會或退或避,于亂世紛飛間及時護住了要害,嚴光則被裴霽順手一拉,閃身而入。
入了墓,前方立著狗頭羊角靈巫像,積灰厚重,裂紋斑駁,后頭是幾條岔路。
“糟糕了!”嚴光驚魂未定,見石壁重新閉合,“這一分開,頭尾難顧啊!”
裴霽無心理會他,屏息凝神聽了一陣,有腳步聲從右前方傳來,于是搶步奔出,一路疾行十來丈,果然到了大廳,這里燭火明亮,如在太陽底下。
入口有四名黑袍看守,模樣與常人無異,眼含恐懼,裴霽不屑看他們,目光往兩邊暗處一掃,少說近十個尸人藏身待命。
嚴光大氣也不敢出,亦步亦趨地隨他踏入大廳,這里也被剛才的震動波及,地上滿是狼藉,當中立著兩個人,正是易容成應如是的陸歸荑和一位陌生老者。
裴霽的目光在前者身上停留片刻,旋即轉向那老者,未及發問,嚴光已看清了此人的面容,驚道:“單大夫,你怎會在此?”
料知行事敗露,又有大敵當前,這位在鎮上頗有善名的老大夫仿佛換了一個人,將父母官的質問當成耳旁風,嘆道:“裴指揮使動如奔雷,來得好生快啊!”
裴霽不喜廢話,見他手里捏著滴血銀錐,正抵在陸歸荑的頸側,漠然道:“作惡多端的老鬼,你死到臨頭了,還妄想要挾本官么?”
最后一個字出口,刺骨殺氣已然逼近,單大夫呼吸微滯,勉強道:“事已至此,素聞裴指揮使鐵面無情,老朽不做妄想,但……”
銀錐刺破皮膚,滲出點滴血珠,陸歸荑不敢妄動,只聽單大夫笑道:“若有這位陪著老朽走上黃泉路,死于無咎刀下,也算不枉吧。”
裴霽的臉色霎時陰沉下來,卻沒有動手,正當單大夫心下稍安之際,忽聞他冷笑一聲,喝道:“那就動手啊!”
剎那間,單大夫臉色大變,幾欲挾人躲閃,孰料裴霽刀鋒一揮,竟是沖著嚴光而去,后者始料未及,更無還手之力,被無咎刀架在脖子上,動彈不得。
“指、指揮使……”嚴光滿頭冷汗,聲音發抖,“這是何意?”
“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裝模作樣欺瞞本官么?”裴霽滿面肅殺,“是你指揮尸人滅口了端公,也是你故意啟動機括分散隊伍,引本官深入此地!”
此言一出,嚴光渾身大震,不等他辯解,廳外驟然傳來幾聲驚呼,四個看守被人打翻在地,一道鴉青身影搶得銅鈴在手,緩步而入。
單大夫對上了一張熟悉面龐,方才的xiong有成竹登時化為烏有,不可置信地低下頭,被挾持的人有著相同容貌,此刻發出一聲譏笑,沙啞刺耳,難掩女子柔音。
“你、你不是……”
裴霽嗤笑道:“你連抓住的人是誰都不知道,還想與本官講條件?”
單大夫瞪大了眼睛,猛地抬頭看向來人,嘶聲道:“你究竟是誰?”
應如是單手豎掌,面無表情地道:“當年未了因,今日結惡果,是我之過。”
分明過去了四年,應如是的衣著氣度也與李元空大有不同,可當他抬眼看來,單大夫只覺那柄霜刃又逼命而至,心下再無猶疑,透骨生寒。
手在陸歸荑耳下細細摸索,單大夫倏地發力一扯,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被他整張撕下,部分位置還有少許填充,精巧逼真,難怪貼上去嚴絲合縫,猶如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