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抬頭看來,問道:“嚴知縣,你們這里可有地下古墓?尤其是近水的。”
嚴光一怔,脫口而出:“靈巫冢!”
那是一座年份不詳的古墓,據說墓主人是一位古國大巫,通曉飛禽走獸之言,戴著狗頭羊角的面具,身份尊貴,受人尊崇,神魂離竅后葬身于此,為王者賜人牲百千以守墓,還陪葬了不少金銀珠寶。
“早在前朝的時候,這座墓就被人盜過了,沒找著什么財寶,還惹出許多毒蛇,害人不淺?!眹拦鈸u頭道,“它深埋地下,又有河道經過,盜洞一開,只怕被水給淹了,出入尚且不易,哪能——”
裴霽打斷道:“你進去過?”
嚴光一噎,裴霽便道:“沒進去過,怎敢斷定里面是何情況?找幾個身手好還能下水的人,帶上鐵鎬、麻繩這些東西,一個時辰后,隨本官下去探墓!”
他面色冷然,滿身肅殺之氣,嚴光雖有異議,但不敢多言,只得出去準備。
見此人還算聽話,裴霽面色稍緩,不堪忍受殮房里的氣味,快步走了出去,命部下們分散盯緊縣衙眾人的一舉一動,就近找了間無人的廨舍,推門而入。
這一天一夜,他幾乎沒有合過眼,雖不覺疲憊,但是惡戰將臨,還得養精蓄銳,遂在此稍作休息,哪知闔目不久,小窗外便傳來了動靜。
哪怕沒有入眠,被人叨擾也足夠惱火,裴霽沒有回頭,咬牙切齒地道:“你若是一無所獲,休怪我等下心狠手辣!”
窗戶翻動的聲音微不可聞,背后很快傳來輕笑,應如是慢悠悠地道:“手上空空,豈敢登你這三寶大殿?你且回頭看來。”
裴霽被他揶揄,皺眉回看,只見一個清瘦蒼白的少年站在應如是身畔,迎上他驟然變得冷銳的目光,臉上竟無畏懼,一字字地道:“我來跟你做個交易!”
裴霽猛一起身,探手抓向岳憐青,對方竟不閃不避,任由肩膀被他牢牢扣住。
又扯了下臉,毫無作偽痕跡,裴霽眉頭舒展,這才對應如是笑道:“一夜之間,你就摸進了惡賊老巢,還能帶出此子,看來這幾年潛心修煉,道行不虛啊!”
他難得和顏悅色,應如是卻沉靜如水,道:“既已確認無誤,先收手一談吧?!?/p>
“談交易,還是講條件?”裴霽掌下未松,冷睨岳憐青,“爾乃叛賊,又成俘虜,生死禍福盡操于本官之手,有何底氣大放厥詞?”
說話間五指收緊,岳憐青的左肩發出一聲怪響,整條手臂霎時軟垂無力。
“裴大人這一式卸骨手,功力也不在白蛇郎君之下了!”他臉色煞白,抬眸盯著裴霽,“當年你在他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我娘搶回你的命,是我爹為你續接筋骨,使你免于淪為廢人,還能提刀練武,不想今日……”
當年的燕軍死士營從黑道招攬了不少高手,白蛇郎君就是其中之一,這廝貪婪暴戾,喜歡折磨犯人,與李元空有些齟齬,后來被劫囚的人給殺了。
聞言,應如是眉心一跳,上前掐住裴霽的寸尺關,對方筋脈微麻,不由松手。
回過神來,裴霽刺道:“你是要與我作對,還是同他商量好了?”
“他的命可比不上骨頭硬?!睉缡谴绮讲蛔專皠e忘了陳秋怎么死的!”
這句話不啻冷水澆頭,裴霽狠狠甩開應如是的手,見其轉身查看岳憐青的傷勢,混不顧背后空門畢露,臉色更是難看。
應如是很快為岳憐青接上肩關,回頭見裴霽坐回了原位,便到他對面落座。
岳憐青忍住隱痛,問道:“碧游鎮的案子,你們查到了哪一步?”
裴霽還沒消火,應如是便將這兩天的事撿重點說了一遍,三人各掌部分線索,目下正好捋清整合。岳憐青仔細聽來,得知裴霽已殺了端公神婆,還將率人去探靈巫冢,不免為這雷霆之勢吃了一驚。
裴霽則根據應如是對古墓內情的描述,確認那里就是靈巫冢,又知曉了密道所在和主犯真身,心中大定,道:“如此說來,有陸歸荑絆住姓單的,我們只需著人在外布防,隨后帶上精銳從明心堂那邊下去,就能殺他個措手不及了!”
岳憐青卻道:“你想甕中捉鱉,對方也想請君入甕,當心擒賊不成而身先死!”
這話委實逆耳,不等裴霽大動肝火,應如是搶道:“我們到此不過兩日,雖然找對了方向,但對個中隱情無暇追究,你在鎮上暗查月余,可有什么發現?”
岳憐青反問道:“你們怎么看尸人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