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未成,鬼面人只字不答,下一剎轉劍出鋒,寒光疾點應如是手臂,后者手隨腕動,拈花弄草般繞劍不定,右手卻一改路數,鬼爪索命般襲向鬼面人心口!
劍鋒急撤,鬼面人后仰下腰,險險讓過這一抓,火折子觸地熄滅,兩人在黑暗里過了幾招。應如是故意賣了個破綻,讓他一劍穿袖而過,順勢卷劍向前一帶,人也欺身而近,探手抓向鬼面人咽喉,對方一腳朝他膝彎踢去,卻是落空,反被勾住足踝,只得倉促折腰,左手提掌向他心口打來。
卻在這時,應如是低聲喝道:“陳秋!”
這一掌本有雷霆之勢,頃刻滯于半空,應如是立即翻手攢拳揮出,拳掌相接剎那,內勁猛發,鬼面人渾身大震,立時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
一擊得手,應如是卻無半分喜意,聽得潺潺水聲從那邊密草下傳來,怕是澗道就隱沒在這里,猛地疾步竄出,一把拉住鬼面人右腳,哪知對方身法奇詭,以他手掌為支撐,凌空折腰,連人帶劍橫蕩而回,漆黑劍鋒倏地劃向他頸側!
本是救人之舉,反將自身置于險境,應如是兩手不空,勉強急轉側避,以毫厘之差讓過要害,肩頭血花飛濺,背后也吃了一掌,巨力襲來剎那,整個人向前一跌,腳下草葉盡折,立時踏空!
鬼面人正待飛身補劍,余光卻掃見一道寒芒,當即向后倒翻,堪堪從刀下逃開,抬眼便見一人立于眼前,刀映眉睫,冷眸生殺!
殷紅血線沿著刀鋒淌落在地,裴霽站在澗道邊上,卻沒低頭看一眼,只盯著前方的鬼面人,森然笑道:“方才算你躲得快,接下來可沒這么好運了。”
鬼面人便是再蠢也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聽得人聲漸近,當下不敢戀戰,拔足欲退,裴霽卻已閃身攔住前路,刀鋒直指他面門,譏嘲道:“蒼山余孽陳秋,當年你茍且偷生,而今還要逃到哪兒去?跟縮頭烏龜一樣活著,如過街老鼠一般見不得光,若是枯葉老人在世,一張老臉也要因你無光!”
此言一出,鬼面人的腳步陡然停住,他回身看來,濃重殺氣亦透骨而入,激得裴霽頭皮微麻,卻是冷笑一聲,沉聲道:“本官今日做件好事,送你去見他!
應如是此前所料不差,裴霽發現這底下無甚收獲,索性打了一張如意算盤,先是佯裝遇險,故意讓人手散開,使暗中窺伺之徒有了乘虛而入的機會,再利用下屬將應如是引來,由他代替自己作餌,只等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鬼面人的輕功強過裴霽,劍術卻不在他的刀法之上,麻煩在于對方精通斂息潛行,每每出手偷襲都令人防不勝防,這回身形暴露,又失先機,未戰已落下風。
足下猛地一踢,爛泥碎草登時揚向鬼面人,裴霽身形乍展,讓過他迎面一劍,右手持刀反出,幾乎是緊貼著劍鋒劈向他腋下空門。倉促之間,鬼面人撤劍回手,堪堪與他刀尖相接,頓覺一點熾烈真氣透劍而來,如有火浪襲身,他心下一跳,倏地向后一仰,就地連滾七尺,卸去這股火毒,游魚般回身繞后,欲刺裴霽背心。
先前在樹上觀戰,裴霽已知此人身法詭譎,劍鋒方到,無咎刀已然劈落,將這毒蛇似的利劍向下一壓,復又變為平削,直取鬼面人握劍的手指。
這一刀端的陰險毒辣,換成旁人在此,五根指頭都要斷落,鬼面人也不敢托大,身子往前一滑,從裴霽的右邊掠到左側,以為化解了他這一刀,哪知裴霽側出一手,撮掌成刀朝他肩膀砍下,再要去擋,已是不及。
下一刻,掌刀陷入血肉,鬼面人痛得悶哼一聲,裴霽得勢不饒人,就要屈指抓碎他肩上筋骨,不料對方狠得下心腸,猛然向后倒翻,生生將上半身從裴霽手中撕了開去,衣衫應聲破裂,溫熱粘稠的血頓時污了裴霽滿手,夾有幾根發絲。
他嫌惡地甩了下手,正好遠處那些人聽得動靜,已經拿著火把趕了過來,借著明亮起來的火光,裴霽看到那鬼面人踉蹌幾步穩住身形,左肩上鮮血淋漓,破碎的衣衫遮不住這半邊xiong膛,模樣甚為狼狽,卻讓他目光一凝——那里有五道圓形傷疤,大小若銅錢,呈梅花狀排布,像是在數年前被人用刀子剜去了五片皮肉。
繡衣娘子的“落地生花”何等厲害,裴霽雖不曾親見徐康演示過,但聽應如是的描述,人一旦中了這暗器,只能用割肉放血之法抽針解患,身上也會留下難消疤痕,而今看來,當時的種種推測俱已成真。
“你果然去過那間荒宅的密室……”裴霽眼中精光一閃,“當年任天祈在寶箱內設下機關,就是用來暗算你的!他知道你遲早會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