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紅英長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豁出命來幫裴霽抓人,足以證明散花樓跟賊子并非同伙,也算是將功抵過。”
“如若不然,我也不能活著回來。”陸歸荑苦笑道,“裴霽說一碼事歸一碼事,那十日之約還作數的。”
“這——”
不等兩人動怒,陸歸荑便正色道:“正因如此,我才連夜趕了回來,求兩位姐姐幫忙!”
聞言,柳玉娘沉吟不語,虞紅英咳嗽了幾聲,緩緩道:“你要我們做什么?”
“小妹不敢隱瞞,那馮寶兒已被我帶回了散花樓,誰想將其帶走,就得拿玲瓏骨來換。”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臉色大變,虞紅英的咳嗽陡然加劇,蒼白的臉上已浮現出令人心驚的潮紅,嚇得陸歸荑伸手欲扶,卻在中途被柳玉娘擋開。
“你這是做什么?”柳玉娘氣得臉色發青,“你還嫌散花樓的處境不夠艱難?你難道不怕出個好歹,裴霽發難起來,散花樓內多少人要身首異處?”
她話音未落,陸歸荑已然跪倒,忍淚道:“無人不貪生,小妹自然怕死,更怕牽連了兩位姐姐,故這是疑兵之計,馮寶兒實被我藏在無憂巷里,縱使再生枝節,也跟散花樓無關,只望兩位姐姐助我掩人耳目,再設法放出消息引魚上鉤。”
玲瓏骨究竟為誰所竊、現藏匿何處,誰也沒個頭緒,馮寶兒卻是不同,青龍灣的劫賊肯出手救這對爺孫,絕不可能只是為了仁義,稚子無知,老則不然,裴霽能通過溫莨這條線索尋上散花樓,劫賊也能順著藤蔓找過來。
“無論他們是否眼見心謀窩里反,等馮寶兒落在我們手上的線索放了出去,應會有所行動。”柳玉娘勉強平復下心緒,“怕只怕他們知道我們跟裴霽合謀,不敢來咬這個餌。”
一陣咳嗽過后,虞紅英的眼睛卻亮了起來,道:“沉船案劫賊若想救人,就算明知山有虎,也得偏向虎山行。與此同理,面對多方壓力,倘若盜竊寶物之人真是為了獨吞,勢必盡快將東西帶出樂州城!”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讓自己成為主動的一方。
“這不似小妹你的手段。”
“此乃裴霽的計謀,他向我承諾過,只要能辦成這件事,即便玲瓏骨最終未能被找回,散花樓亦可免罪。”
失物與真兇,裴霽至少要拿住一個,才能對上頭有所交代。
柳玉娘徐徐吐出一口氣,事已至此,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散花樓涉案在內,本就與此事脫不了干系,你能爭取到這一線機會,實屬不易,我們再應你一回又何妨?”頓了下,她伸手去扶陸歸荑,“不過,凡事不可孤注一擲,這些天來我們也查到了一些線索,稍后我同你說個清楚,現在就別打擾大姐了。”
陸歸荑聽出二姐語氣松動,心頭大石終于落下,順著力道被扶了起來,擔憂道:“我知大姐有先天不足之癥,但從前病發未見這般情況,縱有七情內傷,也不該如此,可有找大夫看過?”
虞紅英又咳嗽起來,擺手道:“你也知道是老毛病,看了多少年,換了多少大夫,都不見好,只能靜心養著。藥,玉娘已經抓了,等下自有人煎來,你就做好分內事,先解了燃眉之急。”
柳玉娘忙服侍她躺好,轉頭對陸歸荑使了個眼色,后者也不敢再打擾虞紅英休息,抱起琵琶跟了出去。
走廊上沒有外人,陸歸荑忍不住道:“是我不好,連累大姐病倒了。”
柳玉娘在屋里對她不假辭色,這會兒嘆了口氣,倒是出言安慰道:“東西是在你手上丟的不假,這單生意卻是大姐提議接下的,出了天大的變故,你固然難辭其咎,大姐也要擔責,我更不可能袖手旁觀。”
“二姐……”
“這會兒明里暗里都有無數眼睛盯著我們,大姐身為散花樓的主人,更不敢輕舉妄動,她臥床養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柳玉娘淡淡道,“我先去煎藥,你也去吃飯梳洗,稍后到我房里說話吧。”
陸歸荑點頭應是,柳玉娘便向樓下走去,忽地頓住腳步,頭也不回地問道:“小妹,你當真……將馮寶兒藏在了無憂巷里嗎?”
微怔,陸歸荑旋即回神道:“是,無憂巷是我的地盤,弟妹們都信得過。”
“把一根繡花針藏進針線包里,也不怕裴霽提前下毒手,確實是個好辦法。”柳玉娘似是笑了笑,“你可要看好他,萬不能再出差錯了。”
她扶梯下樓,落地無聲,像風中柳絮般輕盈。
陸歸荑站在遠處,懷里仍抱著那把傷痕累累的琵琶,面上不動聲色,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她素來少說多做,更不擅長說謊,今日面對兩位姐姐,卻少有幾句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