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所以重新站在豪門望族的深邃院子里時,自己也不知道該想些什么好。
夜里沒再下雨,地面干燥,空氣暖洋洋的。被執意要求再穿的套裝此時便厚重了點,親衫后背xiong口腋下都洇著點薄薄的汗,或許是因為緊張。
“ichwerdeihrenglisch-unddeutschlehrerse”你說。
“aberichhabespanischlernt,nichtdeutsch”他說,“wiehabensiedietestfranschrieben,wennsienichtealspanischknnen”
把一沓試卷畢恭畢敬的扔給坐在對面的小孩。你說,“胡寫的。請您先做題吧。”
小孩眼睛瞪的圓滾滾的,像夜半三更雙眸聚光的貓。
“這都是德語!”他驚呼著,“我說我沒學過德語!”
“但已經可以做到基礎短句近似文法套用了?您剛才的表述是正確的。”
在這樣豪闊的老宅里,生硬硬改間洋屋別苑來。因為這小孩喜歡?只為這小孩高興?怎么改的?層頂頗高鋪裝考究,軟包的實木家具,滿墻書冊游戲。
還真是只為這小孩高興。
把眼珠子轉回去,你接著說,看來悟様確實一如傳言中的天資極高。
小孩子終歸是好哄的,這便一揚小腦袋,再掩蓋也是明晃晃的得意。你站起身在屋內走動,細細的看書架釉亮的漆質和藏了雅性巧思的綴花。回頭,好哄的小孩正直勾勾的盯著你。
只得走回桌前,俯下身輕聲問,“所以請問您,為什么還沒有開始動筆呢?”
“這都是德文,我之前學的是西語。”他看著你,像你聽不懂人話。
“我說了,胡寫也沒關系。我昨天試題都是胡寫的,老實說,您如果剛剛沒說是西語,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那都是什么東西呢。”你說。
他看著你,不再像覺得你聽不懂人話,更像在用瞠目結舌的表情大叫“世界上怎么還會有你這種大人啊”。繼而很快調整好,他看著你,并上下打量起。等了好一會,說,
“你確定你是老師?”
話聽起來,連句尾高挑的問號都帶著甜甜的奶聲奶氣。
所以被逗笑了,說出口的回答是“我不確定”。
桌角有臺燈,屋頂有吊燈,墻上有壁燈,屋外是絢爛的天光和爽朗的風。你說我能確定的是,如果無法成為悟様的外語教師,我會zisha。
他說出去,你說好的。
七
明明晴朗的天氣,這就轉眼又下起雨。
圍墻邊有矮矮的檐,你頂著包站在下面,在想是該回去痛哭流涕道歉,還是應景一了百了一不做二不休。
有種可算搞砸了的解脫感。
不用再揣漏水的筆,不用套另一身熱烘烘的裙,不用出門前跪著念經磕頭。這可是憑一己之力搞砸的,果不其然不出所料一事無成的廢物又搞砸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被受蒼天眷顧的人刺激到了。忍不住就做了非常出格的行徑,飽含著對一切的怨毒,并如愿以償的無路可走。
像條落水狗。
總有人說為富不仁恃寵而驕,但好條件下生長的孩子才往往會被愛包裹長大,偏偏才活得更好獲得更多更吸引憐愛,更聰明更守禮更知識廣博更知分寸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