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嗎?”
眼前的人可以說是極度狼狽,渾身上下連頭發絲兒都是灰塵,以及咒靈的骯臟血液,還有手上的幾處擦傷。唯獨那張好看的臉,因為沒被淚水侵蝕,所以還保留了較為完整的妝容。
怎么看也說不上是還好。
在心高氣傲的少年看來,對方此刻就算不為遲來的驚懼落淚,也應該為劫后余生喜極而泣,比如嗚哇一下大哭出來再說些可憐兮兮的話,畢竟這是普通人受驚后的正常反應。
哪怕他不太會安慰人,也多少還是能耐著性子理解包容幾分。
所以……怎么都不應當是一臉淡然地望著自己,歪歪頭不忘禮貌地說聲“hi~”吧。
情緒簡直穩定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是在勉強吧,一定是吧。
“不要逞強哦小夏姐,想哭的話,就算沒有紙巾也可以給你靠一靠偉岸的肩膀。”
“……謝謝,但我現在并不太哭得出來。”大概是覺得兩人之間的姿勢過于奇怪,夏知眠側側身子,手腕撐地努力半坐起來。好在少年還算有點眼見力伸手扶了一把。
“你等我醞釀一下,要哭的時候我再來借你偉岸的肩膀。”
五條悟:“……”
就算不摘墨鏡,也能清楚看到對方并無半點撒謊的意思,她現在是真的很平靜,漆黑的眼眸里沒有流露出什么惹人憐憫的脆弱,反而像灰蒙霧靄下更為耀眼的琉璃。
甚至還有心情來打趣自己,明明差一點就要去三途川見死神了。
“啊啊,所以說,你果然是看得到咒靈的啊,夏夏姐。”五條悟撐著臉頰,語氣里并無疑問或質問。
最初的判斷并未出錯,但又確實沒有咒力,所以就只是單純能看得見么?畢竟這么危機的情況下也沒被激出什么潛在力量。
早已確定對方身上沒有什么值得戒備的他,也沒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僅是有點兒好奇,就像是貓看到了什么新奇生物忍不住伸出爪子想要探索一下。
隔著墨鏡的藍眼睛純粹到沒有太多情緒,就像童話故事里鑲嵌于權杖之上的藍寶石。
“嗯,能看見啊。”
五條悟原以為她會找點借口回避話題,誰知竟這么毫不猶豫地大方承認了。
不過到這一步了,夏知眠也著實沒什么隱瞞的必要。剛想再解釋兩句,另一個做完收尾工作的少年卻也走了過來。
雖然覺得五條悟替代輔助監督的位置來安撫普通人情緒的畫面過于荒謬,但看到他們倆人一坐一蹲,好像是在街邊溜達完后隨便找個地兒停下來歇息的悠閑模樣,夏油杰一時間竟不知哪一個更讓他有不真實感。
尤其是那個像在土坑里滾了一圈的女子,還云淡風輕地沖他淺笑著擺擺手。
“hi,夏油同學~”
完全不像是命懸一線死里逃生的人。
夏油杰將嘴邊安慰人的話咽回去了。
“一開始沒承認是因為我一直以來也在自己騙自己吧,就當作什么都沒看見。”打過招呼,夏知眠真假參半地繼續了之前的話題,“后來多少也能察覺到你們的特殊性,再刻意說明的話,總覺得會有點像心懷不軌的大人。”
拿著東西的夏油杰走近了些,沒有像五條那樣毫無形象的蹲姿,只是站在一旁聽他們交談。
“嗯——”五條悟毫無意義地拖長調子,他對隱瞞的原因其實沒有多大的興趣,目前反而是對她不尋常的反應耿耿于懷,“可是小夏姐未免也太平靜了吧,真的不會害怕嗎?”
“恐懼也解決不了問題嘛,又做不到讓它們消失,最優解也只有克服自己的情緒吧。日子總要繼續下去,要是一直活在驚恐中,我失去的反而會更多吧。”
她將手撐在兩側,語氣平緩,仿佛是在說什么稀松平常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