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上送奶工和報童統一的瓜皮小帽,換了件已經洗到發白的肥大牛仔馬甲,斜挎上對她來說大得過了頭的工作袋,精神頭足得完全看不出來翻了半晚上尸體:“我出門了,你要好好看家哦!”
再不值錢也是處能夠遮風擋雨的棲身之所,泉對這間不需要自己出租金的鐵皮屋子可是愛惜得緊。
“哦,”蘭堂看著她把臟衣服塞進簍子里,身手從旁邊扯開剛被“養子”疊整齊的破舊毛毯蓋在自己身上:“注意安全,遇到危險就跑回來告訴我。”
我去打死那些敢欺負你的家伙。
小林泉:“……”
你就不能用文明人的方式解決問題嗎!
拜越來越發達的科技所賜,對新鮮牛奶與當天報紙有需求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工薪階層的主婦們更青睞去最近新興的超市搶購折扣牛奶,反正只要沒變質,誰也不在乎保質期到底過沒過或者過了多久。至于說報紙……除了公務員與上年齡的讀書人需要拿這個裝13,大家更愿意從廣播與電視中獲得信息。
對于很需要這份零工工資的人來說,這完全稱不上是個好消息。
牛奶和報紙的運送量越來越低,泉已經預見到失業的明天。
除了這些,還能做些什么?
是去給生鮮商販送貨呢,還是找個傳統店鋪給人做學徒?前者無非臟點臭點累點,薪水還是很可以的,就怕不穩定。后者穩定倒是穩定了,卻沒什么錢可拿。
沒有“上學”這個選項,因為學校只管教學,不管學生會不會餓死。
“小林?好小子,去吧,跑完了回來一趟,我有個好事兒介紹給你。”
經營家庭牧場的山田先生隨手塞了塊奶酪在小伙計嘴里,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來勁的揮了一下。泉奮力咀嚼,上下點頭:“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好不容易把粘牙的奶酪咽下去,她邊吞口水邊向老板道謝:“謝謝山田先生。”
“沒什么可謝的!”山田轉過身背對著撒腿跑遠的小孩,沉下眼睛:“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冤有頭債有主,將來要報復也別找我。”
黑市上有人收購活體兒童,舍不得賣掉自家孩子,別人家的當然無所謂。尤其小林又是個孤兒,說不定被買去還是件好事,花了錢的東西,多少不至于活活餓死或是輕易被打死。
這個月定牛奶的人更少了。
愿意采購新鮮牛奶的人大多數需要以牛奶為原材料制作其他食物,那種用量也不可能讓個頭還沒柜臺高的孩子運送,零星訂購的顧客更多居住在別墅區,不惜麻煩似乎就為了那個“新鮮”的概念。
“東山女士,這是您訂的牛奶,我親眼看著山田老板現擠的,還有報紙。”
頭戴瓜皮小帽,穿著短褲馬甲舊布鞋的小“少年”咧開嘴笑出八顆牙,常陸院家的女仆長從他手里接過玻璃瓶,仔細檢查過液面高低和封口才再次身手接下裝著報紙的塑料袋。
如非必要,她絕對不會和這個貧民窟出來打零工賺錢的小子發生任何肢體接觸,生怕被傳染什么不得了的病毒那樣。
小林泉根本不把女仆長的惺惺作態當回事,點頭鞠躬笑著討好她:“要我幫您把東西送進去嗎女士?牛奶的分量有點重呢。”
確實有點重,女仆長順手將瓶子交還給送奶小工:“拿好了,砸了的話你就完了。”
“是是是,我會注意不給您添麻煩。”
小少年笑得沒心沒肺,初生的太陽照耀著他,亂蓬蓬的頭發折射出生機勃勃的漂亮光暈。
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女士們面前,多少都能得些好處。早就從生活這本厚重書籍里學到了許多不得了的技巧,泉支愣著兩條細胳膊搬起裝滿牛奶的玻璃瓶跟在女仆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