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她微微蹙眉,陷入回憶,“十九年前,曦對我說,她要與齊光子一戰(zhàn),此去前途未卜。”
云輕心臟猛地一提,齊光子!
師飛葭接著說道:“在去找齊光子之前,她來過一次神樂谷,布下搬山陣,傳授我法訣,就此離去。
她與齊光子交戰(zhàn)如何,我一介凡人,自然無緣窺探。我只知道,不久之后,慈悲劍從天而降,催動了搬山陣。一夜之間,整個神樂谷從靈蒼山瞬移千里,來到留云山中。
與慈悲劍一起來的,是一枚傳音紙鶴。曦說慈悲劍殘存神力,若遇危險可再次催動搬山陣,直至神力耗盡為止。
從那之后,我再也不曾與曦取得聯(lián)系。她是生是死,我確實(shí)并不知曉。”
八音婆婆渾濁的眼睛滾下淚來,“怎么會這樣……”
師飛葭走到師清商面前,嘆了口氣說道:“孩子,我說這些,并不是想和你爭辯神明的存亡。
我要說的是,我們神樂族,并非為了神明而存在,我們所修無聲道,更不是為了神明而修。我們?yōu)榈氖牵覀內(nèi)俗遄约核穼さ牡馈?/p>
天地不仁,大道杳茫,自人族誕生之日起,便有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探求道的奧義。這種探求或許永遠(yuǎn)不會有結(jié)果,或許最終只是一場空,但是我人族不會停下探求的腳步。
人族是渺小的,在天道面前如同螻蟻,隨時可能灰飛煙滅,但人族也是不屈的,只要人族存在一天,就有人繼續(xù)這種探求。
我族先人當(dāng)年發(fā)現(xiàn)摒除色相大利修行,便集體自戕雙目,那之后演奏的樂曲動天感地,引來神明垂青,這才被世人冠以’神樂’一名。
漸漸的,許多人都忘了,在這盛名之下,我們也只是一群薪火相傳、孜孜不倦探求大道的人,與長生道、慈悲道等道人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天下所有修士畢其一生在做的事,也是我人族在風(fēng)雨飄搖中所求的一線生機(jī)。
你不必追求我們存在的意義。我們所有存在的意義,就是存在本身。”
樂壇中一片靜默,唯有水聲潺潺,不知疲倦。
過了一會兒,師錦瑟說道:“可是胖胖,事關(guān)神明,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們說呢?”
“正是因?yàn)榇耸轮卮蟆J郎蠜]有不透風(fēng)的墻,若告訴你們,此事早晚流傳出去。世上許多妖魔因?yàn)榧蓱勱氐拇嬖冢桓彝齽樱羰堑弥爻隽耸拢遗氯碎g紛亂再起。”
八音婆婆說道:“十九年前,你說曦布下搬山陣的原因是為了使神樂谷免于被外界打擾,那么此事是否另有隱情?曦她移動神樂谷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是因?yàn)椤?/p>
“自然是因?yàn)椋褜氊惒卦诹诉@里,你們這群瞎子看不到罷了。”人群中忽然有人開口說道。
眾人臉色一變,云輕看向說話的人,竟然是丁黎生。
丁黎生神態(tài)悠閑,好像把周圍人當(dāng)空氣似的。他緩緩抬袖,從袖中取出一只藍(lán)色的小東西。
那是只蝴蝶。
深藍(lán)色的翅膀,像看不見底的海洋,翅膀邊緣一圈黑色的花紋。蝴蝶立在丁黎生的指尖上,他抬起手,對著蝴蝶輕聲說了句什么。
那蝴蝶便振起翅膀,徘徊著飛起來。
云輕握住劍柄,渾身肌肉繃起。
師清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丁黎生,他突然發(fā)覺這個好朋友是如此陌生。不,或許不是從此刻才開始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