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奶油蛋糕,雖然沒有任何裝飾但是吃起來像小時候裱著玫瑰花的老式蛋糕,油酥酥的,泡泡的,跟現(xiàn)在蛋糕店細膩的口感完全不一樣。但是因果喜歡吃這種,好像記憶能回到一竄火光后逐漸盛放的玫紅色蓮花蠟燭燈,響著灑水車般路過般的生日快樂歌。
她咬得嘴唇上都是奶油,像圣誕老人的白胡子,喝一口熱可可,奶油就全融進去了,甜度不相上下不分你我,都甜得正合她意,在嘴里膨脹。
忠難收拾完廚房又去洗洗澡后扔進簍子里的內(nèi)衣褲,因果那雙眼睛就這么盯著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又轉(zhuǎn)到那杯撒了無數(shù)白色粉末的咖啡上,她甚至想問他你怎么不喝一口,但是那樣太明顯了,好像下一秒他就會狐貍笑出來說你往里面下藥了?
于是心惶惶地等待著他終于閑下來,卻見因果在漆黑之中更為漆黑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他走來,沒挨著她坐,只站在茶幾旁垂著眸說:“你明天不上學了?”
她眉頭一緊,他仿佛在趕她走似的,剛要生出氣來便見他纏著紗布的手伸向那奶酪杯子,她立刻扼下了自己又要跟他吵架的念頭,緊盯著他扣在杯握柄上的手。
他看著咖啡中自己的倒影,感知到她灼熱的視線,心里輕笑一聲,面上倒是從容淡然。他抿上杯口,在唇觸及到咖啡的苦味時那更苦澀的味道撞擊著味覺,那視線更為滾燙,他不經(jīng)意地瞥過,與她熱切與期待的雙目相碰,仿佛挑釁似的又轉(zhuǎn)了回去,喉結(jié)咕咚一陣,他全咽了下去。
未等他放下杯子,因果就倏地從沙發(fā)上站起,未能宣泄出的怒火又添了一道新柴:“你知道了還喝?!”
忠難晃著奶酪杯子,里面的點滴咖啡沿著杯壁亂滾,他對此根本毫不在意:“我喝了會死嗎?”
“不會?!彼臍庋姹凰涞幕貞獫矞缌?,聳起的肩膀緩緩落下,只貓似的盯他。
他俯身把杯子放在了茶幾上,暴露在空氣中的僅有的指抹過嘴唇上的咖啡,他盡數(shù)舔進舌里,而后悻悻地放下了手。
因果仰著臉盯死了他,他平靜的眼眸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可看上去很難過。
他看到了垃圾桶里一片白一片藍的破碎膠囊,以及開著口子的藥盒,他突然笑出了聲。
“你要我一直活在夢里嗎?”他好像在裝作自己不在乎,“可我夢里也全是你,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個沒有你的地方。”
“是你非要把我綁在你的世界里?!?/p>
“你不、你不明白,”他手抵著額頭,也許是把胃里的東西都吐光了又只進食了咖啡與過量精神藥物導致了暈眩,他看不清因果的臉了,他看不清世界的輪廓了,“你也不要明白了……你想這樣就這樣做吧,這樣我才能減輕一點罪惡感,這樣我才能感覺你是愛我的?!?/p>
歪七扭八的世界,因果伸手而來像割裂了整個空間,把他籠罩在一個狹窄的電視機中。
她摸著他的臉龐,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第一次能從她的愛撫中感覺到憐憫這種情感,往日唯有他的眼中流著憐憫的顏料涂在她青青紫紫的臉上。
她降下了憐憫,無論她是哭是笑都無所謂了,但他也根本看不出來她是哭是笑。
可就在他貪戀于這憐憫,將手覆上她的手背之時,她卻道出了最為殘忍的問句:
“你真的還當這是愛嗎?”
他愕然。
因果,到底是什么表情呢。
世界現(xiàn)在看起來像下了一場暴雨,雨水打在睫毛、浸入瞳孔,一瞬之間萬物模糊,他仿佛在通過一萬個肥皂泡看向一整個世界,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光波干涉,可他還能夠摸到因果的手,那樣小,那樣柔軟,那樣溫暖,那樣輕易溜走,那樣抓也抓不住。
“不要騙自己了,老師教過,書里也教過,電影、小說、漫畫,甚至任何一個身邊的人,你難道有見過愛的形狀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