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的,他就放下了手,低聲和同伴說了什么,同伴也回了幾句話,像是給了他無邊的勇氣似的。
臺下的人很多,此刻卻像是有了某種無聲的默契,分開了一條不算窄的通道,從杜康的腳邊,直達顧恩澤的腳邊。
顧恩澤于是站在原地,看著杜康一步步向他走來——初始還是走的,但很快就變成了小跑,他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臺下,登臺的臺階卻驟然不見,顧恩澤站的位置也仿佛一瞬間拔高了不少,杜康急促地抬起手,將將摸上臺面的邊緣,他掙扎著想爬上來,卻徒勞無用。
顧恩澤居高臨下地盯著杜康看了一會兒,他想等著他求他,那樣的話,他愿意俯下身,拉他一把,幫他爬上來。
但他等了又等,即使在夢里,杜康依舊沒說出祈求的話語,顧恩澤無聲地嘆了口氣,卻沒有伸手去拉他,反倒是屈膝下蹲,坐在了演講臺的邊緣,又用雙手撐著,頗為小心地跳到了臺下。
杜康從顧恩澤開始下蹲起就愣住了,等顧恩澤往下跳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扶了一把。
顧恩澤站穩了腳步,摟住了杜康的肩膀,他的聲音很清亮,夢中的大多數事都不太符合邏輯,他說:“這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杜康。”
杜康摟緊了他的腰,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側臉,滿眼都是愛意與喜悅。
顧恩澤卻沒有回吻他,只是垂眼看此刻的杜康,他問他:“你很希望我來找你么?”
“……”杜康卻也不說話了,也對,這是顧恩澤的夢,夢里的一切不過是他的潛意識,他不想讓夢里的杜康回答,夢里的杜康自然也不會回答。
顧恩澤摟抱著杜康,向前邁了一步,眼前的人物和布景化為璀璨的砂礫,眨眼間隨風而逝。
顧恩澤的腳步踏在虛空之上,他小幅度地側過頭,看著此刻在他臂彎中“完好無損”的杜康,說:“過去的我,好像對你并不算好。”
“我有一點點抱歉,就一點點。”
“但你不能那么對我,你真的傷害到了我。”
“一碼歸一碼,這種事,不能一筆勾銷。”
“但我或許,真的應該對你說一句,抱歉。”
抱歉那天選擇了加班,沒有參加你和同學的聚餐;抱歉臨時拒絕了母校的邀約,讓你在臺下等了空;抱歉有那么多機會可以出現在校園里,出現你的面前,最后卻從未出現過;抱歉沒有給你充足的安全感,讓你一直逼迫自己上進,讓你選擇了一條不正確的道路……
夢里的杜康笑了笑,又想湊過來親顧恩澤,但下一瞬,顧恩澤就睜開了雙眼——他醒了,窗外一片漆黑、電閃雷鳴。
人總是這么復雜的生物,在一起的時候看到的都是對方的短處,想到的都是對方的錯誤,可一旦分開,那些美好的回憶、那些唏噓的遺憾便再也不可控,一股腦地涌現進腦海里,于是便生出了一個專用的名詞——舊情難忘。
顧恩澤下了樓,沒有去喚已經睡下的傭人,而是獨自去了儲物間,拉開了碩大的保鮮冰箱,他挑挑練練了一些水果,連皮扔進了自動榨汁機里,合攏了冰箱門,又拉開了另一邊的櫥柜,那里有一套他的杯子,但或許是深夜的燈光太過刺眼,他赫然發現,他的杯子有一半是被更換過的——雖然是同樣的品牌、同樣的款式,但新舊程度還是能在燈光下分辨出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