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厭辭從容不迫地走到上首的位子上跪坐下來,“我有點好奇,你為何支持不改革,只是為了與太子作對?”
“陛下不想改。”棠溪追走到跟前,身子稍側跪坐下來,表示尊敬,手上慢悠悠地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借著動作掩去了眼里暴戾到幾乎要溢出的狂熱。
短短五個字,棠溪追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外人都覺得他左右了皇帝的看法。
其實皇帝的意思,才是棠溪追的意思。
“開國時大宇人口不過八百萬,而今已經兩千七百萬,就算稅法有問題,每年上繳國庫的稅比開國時還多不少,陛下沒有由要改革。”
“還有一個原因,”棠溪追道,“西南一帶的藩鎮,隱隱有不軌之心。”
裴厭辭看向他,“這事陛下知道?”
“自然,為人臣子,欺上瞞下,那便是不忠。哪日出了事,天大的鍋砸下來,上邊可沒人幫忙頂著。”
宦官根基淺,除了皇帝,他們再沒有人可以依靠。也是這個原因,很多皇帝都喜歡重用宦官,隨意所欲地放權,替他們管朝政,待狡兔死之時,他們也就沒了存在的價值。
“世人都道如今太平安康,國力雄壯,連大熙都被大宇打敗了。”裴厭辭微哂,“看來大宇也不過外強中干。”
“別忘了,你現在也是大宇人。”棠溪追提醒道,低頭拾起方桌上的面具。
蒼白修長的手指穿過白瓷面具眼部黑洞洞的鏤空,眼睛卻稍乜,陰涼詭渺的視線順著裴厭辭被腰帶束著的纖瘦腰身窺到他凸出的脆弱喉結。
那里,曾被自己的嘴含著,難耐地發出情動的嗚咽。
“稅法得改,但不是現在。”裴厭辭沉浸在稅法改革中,毫無所覺道,“或者說,可以先改一部分。”
如他所言,太祖定下的稅法讓國力大大增強,成為時代的桎梏,那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身處其中的人很難提前察覺,就算有人發現弊端,提出要改,那就是動搖國之根本的大事。改好了,千萬人稱頌,改糟糕了,那就是斷送王朝氣運,在這個節骨眼上,皇帝恐怕不想晚節不保,背負這個罵名,也是情有可原。他不禁有些期待太子會拿出甚對策來。
“我們戰勝了大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熙的水被二公主攪混了,國內一片亂象,這才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大熙皇族奪皇位之余,還能騰出手與大宇打了個不分秋色,看來實力已經遠在大宇之上。”可不是旗鼓相當的角色。
看似花團錦簇的表面上,其實暗流涌動。
“二公主還暗中將不少情報透露給邊軍,這才能連連大捷。也正因有此功,二公主才能活下來,被陛下送去川西行宮養老。”
可惜,這位從來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棠溪追不想繼續談論這些沉重又無聊的東西,問,“說起二公主,最近你沒被太子刁難吧?”
“沒有。”裴厭辭面上云淡風輕,一拳砸像他的腰側,“還沒找你算這賬。”
兩人說話得壓低聲量,并排坐得近,這一拳挨了個實打實的力氣。
“嘶——”棠溪追叫出了聲,身子一歪,往裴厭辭的身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