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裴厭辭卻不再看了,讓開身位,閉目盤坐在另一側道。
“咱們會不會連面都沒見著,直接被關到扼鷺監的大牢里嚴刑拷打?”
“也有這可能。”
“莽撞了,”毋離道,“才逃離狼窟,又要進虎口。你怎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這么草率地做決定了。”
“剛才誰說我是他大哥?”裴厭辭嘴角泄出一抹笑意。
毋離忸怩了下,撅嘴賭氣道:“這聲大哥叫早了。”
失策,實在是失策。
“二位,到了。”外面的一個侍衛撩開簾子,“下車。”
裴厭辭睜開眼睛,起身跳下馬車。
毋離哭喪著臉,哆哆嗦嗦地扒拉著車轅,“要不,讓厭辭一個人進去吧,我就在車上等著。”
他突然想到,比起直接進大牢,面見那位傳說中的九千歲更可怕。
“你說呢?”那個侍衛毫無感情地反問了一句。
毋離抽噎了兩聲,觸地時腳軟得幾乎站不住,還好裴厭辭在身邊扶了他一把。
門口的內侍很快稟報回來,并將兩人帶進了府里大廳。
廳堂兩側站著佩刀劍的扼鷺監侍衛,臉上戴著半臉面具,氣氛威嚴肅殺,裴厭辭的視線轉悠了一圈周遭,就見無數內侍美婢從四周涌入,影影綽綽,瞧不分明,同時伴隨著的,還有一個濃烈的異香。
濃郁的蘭麝石木香料組成的味道芬芳撲鼻,又夾帶一絲絲的辛辣和煙熏氣,中和了其中的脂粉氣,多了幾分詭譎難辨的剛正。
似曾相識,在哪里聞過。
裴厭辭記不起來了。
還未回想起來,大廳前面升起了一道帷幕,朦朧的金色紗影下,隱約能瞧見一橫榻擺在那里,上面有一修長人影,一手撐頭,一手搖著折扇。
“太子府侍從厭辭,拜見九千歲。”裴厭辭跪到地上,行了個大禮。
九千歲九千歲,再添一千歲,那就是萬歲了。
當今天子早年勵精圖治,創下了如今的輝煌盛世,后來漸漸沉迷長生大道,這幾年更是寵幸奸佞非常,封棠溪追為開國第一位異姓王,輔國公,掌扼鷺監,手握百官的生殺大權,絕對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時人為了奉承他,紛紛尊稱他為九千歲。
毋離冷汗岑岑,慢了一步,但也禮數周全,跟著他跪了下來,膝蓋碰金磚的聲音讓人不免牙酸。
“厭辭?”紗幕后傳來一句幽幽的話,似乎回憶了下,輕笑了一聲,“前兩日還等著你出府,沒想到你自投羅網了。”
裴厭辭偷偷瞄了眼心不在焉的毋離。
這位成日老閹兒老閹兒地叫人,他先入為主地認為扼鷺監督主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此刻聽這嗓音卻是年輕,沒有成年男子的低沉嘶啞,反倒是少年特有的清亮,又透著一股鬼魅般的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