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只注意到了濃密的眉毛,現下閉上眼睛才發現他的睫毛也很細密,像把小刷子似得在眼下投出陰影。
他睡著的模樣安靜純良,但其實他現在清醒時也很好說話,想起剛剛那句“對不起”,陸方池就自愧不如。
其實這句道歉應該由他來說才是,但是話落到嘴邊卻啞在了嗓子眼里說不出口,倒不是“對不起”這三個字有多難以啟齒,而是這三個字一旦說出口而產生的后續問題讓陸方池難以招架。
光是用想的陸方池就已經煩悶不已,他輕聲下床走到了窗邊,推開了一條小縫,從煙盒里摸出一根煙叼在了嘴里,打火機點燃吸上了一口,過肺后煙圈吐出窗外,淡淡煙霧與不停掉落的雪花交織又融合。
他沒做好準備向周正剖析自己,自然解釋不出對不起過后的原因。
其實原因很簡單,無非就是那么點家庭疼痛。陸方池出生在高知家庭,父母皆是大學教授,知識分子思想同頻,自由戀愛夫妻關系和睦,生活與精神上都很富足,這種配置稱得上是喜結良緣佳偶天成,卻在陸方池到來的那天被打破。
陸方池是在難產了八個小時后生生熬到了平安夜的凌晨才降生,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方向狗血又落俗,母親突發羊水栓塞不治身亡,他的生日即母親的忌日,實在不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昔日被歌頌的愛情更是埋下了一枚地雷的種子,陸方池的父親陸景風十分不待見陸方池,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小時候的陸方池不解,甚至在承受父親的淡漠時會覺得委屈,又在心中憧憬著親情的溫暖笨拙地向他緩緩靠近,卻一次又一次被冷淡推開。
長大后的陸方池逐漸解了陸景風對自己的態度,但破碎的關系已經無法復原,更何況他們兩個誰都沒想過修復,每年僅此一次的聯系便是在平安夜,陸方池生日即母親忌日的這一天。
陸方池不愿意向周正揭開自己的傷疤,這些話也太矯情。
但他又實在虧,在周正掏出那朵玫瑰花求原諒時心中的愧疚之意達到了頂峰,辜負真心的人都該死。
周正都沒錯,又談何原諒?
思緒間還想起剛剛一個小插曲,陸方池問他:“我看你走了,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出去丟個垃圾。”接著周正又面帶懊惱的癟了癟嘴,“但很倒霉,可能風太大了,我回來的時候門被吹關上了,明明臨走時特意留了門的。”
這些話讓陸方池沉入了反思,他才恍然發覺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給周正錄過指紋。
“是我的疏忽,”陸方池皺眉,“但你可以敲門。”
周正抬手蹭了一下鼻子,支支吾吾:“那什么,你剛發火呢,我又麻煩你開門,你不是更生氣嗎……”
天,自己是那么不講的人嗎?陸方池聽不下去了,把周正趕去洗澡,話題到此結束。
雖然是不說了,但不代表在陸方池這里翻篇了,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周正太壞了。
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確實算不上好。
光是一個一米九的alpha委身睡了一個多月的沙發就已經很可憐,更別說沒有指紋那出門透氣怎么辦,還要克服買菜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