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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默坐在教研室的角落，手指敲著發黃的講稿，眼神卻落在對面那群爭著去海南培訓的老師身上。p>p>“林老師，你這邊課不重吧？”系主任翻著名單，語氣輕描淡寫，“這次合作調研項目你跑一趟？”p>p>他還沒開口，旁邊就有人順勢接上：“這事總得有人讓嘛，林老師年輕、能跑。”p>p>說話間，一張蓋著“國家社會科學院”的公函被拍在了桌上。p>p>紙上寫著：“文化資料田野調查項目——編號z-04。地點：河南封門村。”p>p>“地點偏遠，條件艱苦，時間兩周，不強制，但最好別退。”主任笑得和氣，“機會難得。”p>p>眾人低頭翻手機、假裝忙碌，空氣里只剩紙張翻動的聲音。p>p>林默點了點頭，沒有爭。p>p>沒人注意到，他的眼神在那地名上停了一瞬。p>p>他知道，這次和以往不通。那地名像一根倒刺，在他腦海深處翻起早已壓下去的畫面。p>p>……p>p>林默走出教研樓時，天色已經微黑。東北的四月依舊冷風刺骨，路燈下的影子被風吹得歪斜。他順著教學樓后門繞到舊宿舍區，在樓道轉角停了一下，然后敲響了306的門。p>p>門開了，是陳洛，穿著洗得發白的棉t，腳下踩著一雙已經開線的球鞋。p>p>“老師？”陳洛愣了一下。p>p>“這幾天我不在，你有事發消息。”林默的語氣平淡，“別忘了開題的申請我給你改了，你抓緊改完發我郵箱。”p>p>“嗯，好。”p>p>林默頓了頓，掃了一眼屋里，整潔得過分，一本發黃的線裝書攤在床頭，是他上次推薦的。p>p>“別熬夜，天氣冷了，早點把窗戶關上。”他說完就要走。p>p>“老師……”陳洛忽然叫住他，從書桌里翻出一個小紙包，遞過來，“這個……上次我回家，家里人讓的干筍，說要謝謝你幫我批改申請。”p>p>林默接過，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p>p>“你說的那個封門村，以前我去過。”陳洛忽然低聲說。p>p>林默腳步一滯，沒回頭，只說了一句：“好好寫調研報告，別亂想。”p>p>走出宿舍樓，他把紙包塞進包里，走到路口，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氣。p>p>——他不該去見陳洛的。p>p>——他向來不和任何學生走近，但這個孩子，讓他想起了太多從前的自已。p>p>……p>p>回教師公寓的路上，天徹底黑了。p>p>校園里只剩幾個快遞車還亮著頂燈，遠遠地掛在教學樓窗玻璃上，像幾只不安分的蟲子。林默走得很慢。p>p>他覺得這次任務不簡單。p>p>陳洛那句“我去過封門村”，像一根極細的刺，悄無聲息地扎進了他本已鈍化的神經里。p>p>回到家，他翻開公文袋，取出那份任務卷宗。p>p>教師宿舍的光總是有些偏藍，從天花板落下來，像冷水澆在白紙上。p>p>那是一份編號為z-04的任務書，內容簡潔。p>p>案件名：封門村集l遷徙檔案復核。p>p>任務性質：口述史采集

檔案清查

村落消失研究。p>p>任務等級：乙級。p>p>他掃了一眼“調查目標”四行字，停頓在第一句：p>p>“確認村落整l搬遷時間與前因后果。”p>p>這話說得太平靜，仿佛不是一個村莊的“集l消失”，而是一次例行的行政筆誤。p>p>但更讓林默在意的，是“特別提示”那一欄：p>p>檔案調取范圍僅限民政、公安系統，村志卷宗涉密部分已遮擋。p>p>本地信訪記錄與地圖資料有多處矛盾。p>p>已有兩名前期調研人員提前終止任務，原因未明。p>p>他合上任務書，把它塞進筆記本封底，然后坐在床沿想了很久。p>p>不知道為什么，他腦子里總在回放一個畫面：十幾間空屋，瓦片半塌，一盞油燈還亮著，但沒人住。風從某個洞口灌進去，發出像人吸氣一樣的聲音。p>p>他沒去過封門村，但那個畫面似曾相識。p>p>——或許不是記憶，而是一種預感。p>p>他從書架上拿下一本《人口遷移中的文化記憶重構研究》，翻到空白扉頁，在上面寫下四個字：p>p>“人為消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