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同千繪笑了一下:“未來五十年我不知道1,但至少現在,我不后悔。”
千繪恍若看到長女肆意灑脫的笑容。在天災人禍降臨之前,她從未對自己的人生有過后悔。她收起心中一塊空寂和惆悵,沖黑儀咧嘴笑:“那就放手去做吧。”
“誒?”
“誒什么誒,聽不懂日本話嗎?”
“稍微有點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八鳥當年可是丁點兒都沒由猶豫,你是光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我怎么會想不到呢。”千繪撈起水中洗盡的碗晾在一邊的碗池內,扯下懸掛的毛巾將手上的水擦干,開始切水果。
黑儀眨了眨眼,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從千繪有點淡的語氣中感覺到的只有酸脹。
千繪摘了圍裙,端著水果盤繞到沙發邊坐下,將它擱在茶幾上,將跟過來的黑儀拉到身邊,朝她嘴里塞了塊蘋果。
“黑儀剛出生的時候啊可是吵的不行呢,和八鳥截然相反,大概是因為她太安靜了吧,上天才讓你來折騰我,”千繪笑了笑,“那個川光忙的滿世界跑,生下你之后他才匆匆忙忙從歐洲趕回來,我的事業也剛起步,還要照顧你,真的辛苦到我都想放棄了。”
“但是有一次,你突然朝我笑了,沒有哭也沒有鬧騰,只是看著我笑。然后朝我伸出了手,八鳥抓著我的手,也很驚喜。也就是那一瞬間,媽媽感覺被治愈到了呢。”
千繪斷斷續續回憶起已經有些淡卻的記憶,她少年時絕不會料想到的生活。
“對我來說,只要能看到你和八鳥的笑臉,比什么來說都珍貴重要,”千繪抬手摸了摸黑儀的后腦,將她摟到懷里,仰頭看著明亮的白熾燈,又低頭沖她用力地笑,“媽媽以前放棄了,但是黑儀……你還有機會。”
高中升入大學后,她放棄了所熱衷的事物,專心考研整頓設計工作,選擇成為一個平凡普通的人,若換做少年時的自己同自己相遇,活潑的年輕人一定會對自己的行為嗤之以鼻——少年女子在擅長的領域內出類拔萃,肖想過全國世界的高度,給了多少后輩值得學習和依賴的榜樣——但她本人,卻在十八歲時放了畢生所愛。
黑儀忍不住問:“你后悔嗎?”
千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現在不后悔了,我有你們了,小黑儀就是我現在最大的夢想。”
黑儀瞳孔驟縮,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千繪拍了拍女兒的腦袋,低頭看著她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黑儀,將來無論做什么事情,都不要讓自己后悔。”
將來再后悔就。
太晚了啊。
黑儀歇了兩三天才回到田徑部訓練,她在更衣室和陣內森夏說了將來的打算,后者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旋即說:“終于下定決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