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魚嗎?”她問。
她稀里糊涂地被林二小姐留了一頓晚飯。
“你看這條魚。”飯桌上,林二小姐指著那道紅燒的、色澤鮮艷的吃食,“被撈起來前,它一直快活地在水里游,不知道自己最終會被吃掉,在死亡前一直是快活的,于它而言也挺好。”
“但若是有一天,它有了意識,學(xué)會了思考,知曉了萬事萬物的規(guī)律,也無可避免地知道了自己被吃掉的宿命。它知道了一切,卻無法改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同伴一齊走向死亡。”
“這時,擁有意識對于它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殘忍呢?”
安魚信有些明白了。
“我所能做的,就是讓她們過得盡可能輕松一些,給她們的生活添點顏色。”林溪橋嘆了口氣,“我無法徹底扭轉(zhuǎn)她們的地位,若是她們知曉了自由的意義,卻一輩子無法真正得到自由,對于她們而言,不如不知道的好,可以稀里糊涂地下去。”
“荒唐的世界里,清醒的人最痛苦。”
飯桌上的氛圍一時有些沉重。
安魚信不知道說些什么,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碗。卻見林二小姐往她碗里夾了一筷子魚,笑道:“快吃。”
安魚信怔怔撥了撥那塊魚,也不吃,忽地撇下碗,朝外跑去。
她知道林二小姐說的句句在理,但自己就是有點無法接受。
她想,她需要一點時間,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好好想想,想清楚再出來,再面對說這些話的這個人。
——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底氣這么任性,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是篤定那人能忍受自己的別扭,反正她再次從屋子里出來時,已是春天了。
距離上次一聲招呼也不打就跑掉,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
她再次爬墻頭去找林二小姐時,林二小姐坐在屋里,自己和自己下棋。見她來了,也不從椅子上起來,只是輕輕淺淺看著她笑,說:“你來了。”
就好像她天天來,她們倆日日見,從未有過不愉快。
安魚信眨眨眼往里走,走到桌邊坐下來,問:“一個人下棋,不無聊么?”
“閑敲棋子落燈花罷了。”林二小姐說,“有約不來過夜半。”
“我可沒與你有約。”安魚信輕聲嘟囔。
“可我欲與你有約。”林二小姐輕笑,“春日里桃花開,京郊某處有整整三里的桃林。我們擇個日子去賞桃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