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山沉聲:“燕羽衣狡詐,萬一下山他尋機逃跑怎么辦。”
東方日出的天際線被飛雪覆蓋,模糊了白天與黑夜之間的界限,狂風(fēng)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穿越被冰封的山澗清泉,淌過蒼翠細密,隱隱散發(fā)青草香氣的松林。
石階長橋,午后被陽光消解的融雪化作冰錐,保持著向下滴落的形狀,再被從四面八方紛亂而來的新雪覆蓋,度過漫漫長夜,周而復(fù)始。
駐足眺望遠方,蕭騁閉起眼,雪紛紛揚揚地落在面頰間,淡道:“叫棠大夫過來。”
他頓了頓,正欲拭去眼角水漬時,發(fā)現(xiàn)袖口沾了幾點燕羽衣的血。
“本王聽不見了。”
話音剛落,漁山箭似地沖了出去。
幼時一場高熱留下的后遺癥,先皇后遍尋民醫(yī)也未能完全治愈,這些年雖略有不便,但蕭騁學(xué)會了與寂靜共存。
只要看著對方的嘴唇說話,也能閱讀無礙。
這病幾個月沒動靜,蕭騁以為今年都不會再犯了,沒想到竟在與燕羽衣爭吵中掉了鏈子。
大夫也是從大宸帶來的,太醫(yī)院院首的徒弟,姓秋名藜棠。
“西洲嚴寒,王爺需增添衣物避免受涼,病癥冬日復(fù)發(fā)乃是常事,不必過分憂慮,心態(tài)放平穩(wěn)便可恢復(fù),每日施針緩解耳鳴即可。”秋藜棠收起脈枕,叮囑道。
蕭騁看著秋藜棠的臉,過了好一會才說:“燕羽衣的肩膀。”
“棠大夫可有什么加速傷口痊愈的藥,不論價格,有效就行。”
秋藜棠:“回王爺,沒有。”
“本王明日要帶燕羽衣下山,以他目前體質(zhì),是否可行。”
“有難度。”秋藜棠左思右想,含蓄道。
蕭騁點點頭,那就是可以。
于是指了指燕羽衣的住處,道:“人質(zhì)傷口裂了,去包扎。”
西洲夏短冬長,雪季通常從十一月起,延續(xù)至來年四月初,大雪封山乃常事,燕羽衣晨間被掃雪聲吵醒,脖頸酸痛,睜著眼平躺了好一陣才磨蹭著起身。
床頭擺著套淺紫騎裝,單手抖開抻著肩比對,正好是他的尺寸。
左肩被重新處理過,膏藥味濃郁,夾雜著薄荷的清香。傷口炎癥明顯緩解,僅憑感知便可下定論,這并非斛錄寺僧人的水準(zhǔn),蕭騁隊里定有手段高明的醫(yī)官。
之前不拿出來,是時候未到,看來景飏王已經(jīng)考慮好與洲楚之間的交易內(nèi)容了。
單手穿衣不方便,燕羽衣花了好一陣才勉強穿戴整齊,被守門侍衛(wèi)帶去前廳時,蕭騁已吃得差不多了。
“燕將軍昨日歇息得可還好,本王夜里……噗。”
燕羽衣隔蕭騁兩個位子坐定,將拎了一路的腰封拋給蕭騁身邊的侍衛(wèi),頂著與夜里相差無幾的披頭散發(fā),在男人忍俊不禁中,冷道:“粥呢。”
廳內(nèi)伺候的人不多,燕羽衣掃了圈,奉茶凈手試菜一個不少,甚至還有個端著暖爐的,隨時聽候景飏王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