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過沙場,手里真真實實粘過血的人,盯住她的時候,莫名的背后有涼意騰起來。
她完全不怕,迎著他的目光直接看過去,和他四目相對。她雙眼黑白分明,對上齊昀帶著血絲的雙目。他眉頭蹙得比方才更厲害。
晏南鏡沒有退卻的意思,手肘依然撐著下巴,“你這人挺心口不一。”
她也不管齊昀的面色,繼續說下去,“擔心就擔心,這又有什么的?這是人之常情。阿兄離開之前和我提起的時候,也是頗為擔憂。”
她攤開手,“看,連看病的醫者都這樣,更別說是病人了。”
“就你偏偏心里擔憂,臉上還要做出無事發生的模樣。”她說完很是不可思議,“郎君這樣,也裝模作樣過頭了吧?這兒沒有盯著郎君的將領,也不需要郎君強裝無事去安撫軍心。”
她每說一句,就見著那邊齊昀的臉色變一分。
聽她說完,齊昀轉頭過去,沉默的盯著背面纏枝茱萸紋上。
“郎君的傷勢還沒到那份上,”晏南鏡撐著下巴看他,“郎君擔心傷勢會不會加重,丟掉胳膊。其實還是擔心鄴城里吧?”
此言一出,她見到他的神色驟然變了。
“我不知道鄴城里有什么事,也無心知道。不過郎君思慮太重了,鄭郎君是鄴城里的人,和他說,恐怕有不少擔憂。所以郎君會和我提起吧?”
齊昀低笑一聲,“女公子聰慧。不過聰慧得有些過頭了。”
晏南鏡毫不客氣的反駁回去,“這但凡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什么叫做過頭了。這叫過頭的話,郎君是小心謹慎太過。”
“郎君現如今是病體未愈,正氣不足,不足以濡養傷勢。要是再思慮過重。耗費氣血過多,雪上加霜。”
“原本不至于的,因為這過重的思慮加重,那到時候郎君去怪誰呢?”
她言語里不給人半點回避的余地。
齊昀整個人靠在隱囊上,仰首見到頭上的帷帳以及承塵。他長久的沉默下來,等到那邊的晏南鏡想要告辭的時候,終于聽他開口,“我這條胳膊能保住?”
“郎君若是覺得能,那就能。阿兄和我,全都是盡力而為。郎君也應當振奮起來才是。”
“畢竟這身軀是郎君掌控的,不是嗎?”
齊昀緩緩吐息,過了小會,她聽他說,“倒是羨慕女郎的這幅心無旁騖。”
“當然可能是我無法感同身受,所以才能輕易說出這些話語。”
齊昀靠在隱囊上,聽到這話,不禁看過去,見著她支著臉,“女公子如果想要寬慰人,方才那話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沒有拉攏人心的用處了。”
他言語平緩,瞧著竟然是真的有幾分要教她。
晏南鏡手指在手下的幾面上輕輕彈幾下,“可是我沒想要安撫你啊。從頭至尾我都是實話實說,沒有半分往好處說。”
她見著齊昀很明顯的一噎,臉上毫無半點情緒,不知道是被她堵住了,還是被她噎住了,一時半會的沒有想到如何回應。
過了小會,齊昀開口,“女公子果然不同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