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詩走了一段路才摸熟這輛滑板車,兩只腳都站上去它會自動行駛,如果想慢一點沿路看看風景,就把一只腳從上面移開,但滑板車同時也會失去動力,得靠自己噠噠噠地不斷踩踏地面前行。
和兒童滑板車沒什么區別嘛。
抬頭,上空的載具千奇百怪,騎摩托的騎掃把的還有騎驢的,各種吵吵鬧鬧的聲音混在一起,看起來亂七八糟,但竟然沒出過一次車禍。
這條街區很長,小車滑行的速度不低,帶起的風剛好能將柏詩的劉海吹得飄起來,這地方雖然看起來離太陽比地面近,但一點也不比地上熱,空氣中氤氳的水分子飽滿到快要溢出,給人種秋天的清爽。
街邊很少看見支起帳篷的小攤子,上庭管得嚴,時不時有穿著制服的警員巡邏,在這擺攤的又大多是費勁從下面上來的平民,他們沒有能夠安身的店面,賣得也都是上庭人沒見過的古怪玩意,指望著靠某筆一本萬利的交易發財,大部分移動商販往地上鋪塊布將商品擺上去就能做生意,柏詩大致看了看,都是些黑漆漆的石頭,能擺在明面上的至少都安全無害但沒什么吸引力,真正懂行的人會要求看看老板藏在包里的俏貨。
柏詩不懂這些,一路沒停,小車滑過某個支著旗幟的小攤子,余光飛快瞥過那上面的字,‘神機妙算指點迷津’像大悲咒突然刻進腦子,一循環就停不下來,她松了手,又退回去,站在那張看上去破破爛爛的桌子前。
桌后坐著的是個年輕男人,長直發,發色是種淺淡的月白,劉海被扎到后面,眼睛閉著,用一條白色繃帶裹得嚴實,穿著身比發色更破舊的白衣,內襯倒是黑色v領,原本應該露出脖子,但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傷,連脖子上也纏了幾圈繃帶,很厚,幾乎看不見本該凸出的喉結。
是個瞎子嗎?
他不知怎么察覺了有人站在桌前,那張形狀優美的嘴唇輕啟:“算命嗎?”
聲音清冷,有點像下凡的神仙,聽一句就讓人覺得自己置身云端了。
怪不得在這擺攤算命呢。
柏詩原本還覺得他準備充分,集齊了半瞎道袍一系列算命先生必備元素,現在聽見他說話,又覺得這些準備反倒冗雜,桌前沒有給客人準備的椅子,她就把車放在一邊,離桌子近了些,“準嗎?”
那人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找來的是個年輕小姑娘,說話俏生生的,生機藏不住似得從她發聲的喉嚨爭先恐后向他涌來。
這么活潑的女孩能有什么煩惱?
年長者卜算歲月,掌權者卜算契機,只要拿捏他們的心理就能給出他們想要的答案,男人懶得用能力去算那些凡俗事,他已經很久沒動過異能了,“準?!?/p>
柏詩四處張望,試圖先看價格,那男人又說:“一次一百,付完再算。”
不算貴,但柏詩習慣地問了一句:“能便宜點嗎?”
男人抬頭,看不見的視線透過白色繃帶射向面前的人,嘴唇微張,像是被驚到了,他在這擺攤,掙得是上庭富人的錢,之前都是算一次一萬,聽柏詩的聲音單純以為她是誰家跑出來玩的孩子才降了價格,沒想到這小孩想連吃帶拿。
“不,”他冷了聲音:“概不還價?!?/p>
柏詩撓了撓頭,聽出他聲音里有點情緒,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嘿嘿,我就是問問,”她拿出終端,“我用終端轉給你,能把你的終端拿出來嗎?”
男人抿緊嘴唇,無措地微微側了頭,偏向另一邊的臉將挺拔的鼻梁線條完美展示出來,眉微微皺著,那一點由表情顯露出來的窘迫令他無端惹人憐惜,“終端,不在我手里?!?/p>
“現在只接受現金?!?/p>
柏詩:“……”
可是她連現金長什么樣都沒見過。
“那你等我一會可以嗎?”她騎上滑板車,“這周圍有取錢的地方吧?我去換點。”
兩只腳踩上去,滑板車咻得出發,男人來不及應承柏詩就消失在原地,留他徒勞地伸了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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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街區離中心白塔很近,按理說應該設施齊全,柏詩走了會果然看見夾在兩家餐廳中間的自助取款處,有三道門,第一道將內里和屋外分開,第二道將幾個取款機單獨隔開,第三道又用來保護取款人,安全性很強。
最后一道門進去的時候還要掃臉確認,柏詩任由電子設備掃描,門自動打開,她跨進去的時候只盯著那臺金光閃閃的取款機,沒注意腳下有道黑影跟著躥進去,因為躲在她的影子里,體型又小,所以沒被電子眼識別,還以為是她養的寵物。
人站在取款機前就有動聽的女聲主動詢問,聲音輕柔,不用柏詩操作,在她回答要取一百現金時再三和她確認,柏詩以為這是某種跟醫護工作者學的三查七對準則,乖乖回答了三遍,三遍答案相同,對面的女聲嘆了口氣,終于不再詢問,而是讓她等待些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