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到上庭,白塔前蔣蘭絮早早等在這里,他閑得沒事干,獵犬隊卻還沒有那個排面要讓赫米爾親自迎接,柏詩被蔣蘭絮接走,其余人并不用再去見赫米爾一面,只有泰特作為隊長需要述職,為了避開蔣蘭絮和柏詩,他盯著電梯的指示燈,見它到了頂層,才踏進另一間。
出了電梯往右走是蔣蘭絮的辦公室,泰特瞥了一眼,那扇門進了人之后就閉緊了嘴,柏詩輕易出不來,蔣蘭絮的性格令人捉摸不透,行事也隨心所欲,用的秘書也是個面癱一樣的仿生機器人,赫米爾對他的防備其實比里昂還多。
往左走就是赫米爾的辦公室,對面是野黨的地盤,他們有自己的升降梯,不在大廳里,兩邊人很難遇上,偶爾在透明的玻璃棧道上看見對方模糊的身影,又會識趣地相互避開。
按了鈴,過一會門自動打開,泰特進去后赫米爾的秘書和他擦肩而過,那是個長得妖妖嬈嬈的男人,能說會道,能力雖然一般,但實在討赫米爾喜歡,所以才爬到了這個位置,不過赫米爾平常也不會交給他什么要保密的重要任務,他更像是幫赫米爾處理家庭事務的私人秘書。
那男人見是他,淡淡移開視線出了門,赫米爾坐在辦公桌后,看見他后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夜鶯又和我鬧脾氣了,前幾天我還在嘲笑德蘭家小孩離家出走,沒想到回旋鏢來得這么快。”
夜鶯是赫米爾唯一的女兒,赫米爾懷孕的時候和她父親還在熱戀期,兩個人黏黏糊糊地睡前還要講故事做胎教,她父親很喜歡童話故事里為國王唱歌的那只夜鶯,總是由此想到自己,曾經偷偷腦補了好一出重生后白月光替身其實都是我然后冷臉洗內褲繼續和國王過下去的大戲,當赫米爾將取名的殊榮賜予他時,他于是脫口而出‘夜鶯’。
這名字的確好聽,赫米爾原本想把她當做犬系家族下一任首領來培養,誰曾想夜鶯過了年齡覺醒的精神體竟然和她的名字一樣,她的父母精神體都是犬類,按理說這種變異概率只有萬分之一,沒想到命運會這么不講道理地降臨在她身上。赫米爾原本打算再生一個,但趕上最忙的時候了,這主意就一直擱置到現在。
泰特:“她已經成年了,你沒必要再這么管著她。”
“你不懂,”赫米爾顯然對這次母女兩之間的矛盾十分頭疼,“之前她不是、不是說過幾次不喜歡男人嗎?我以為她只是年輕愛玩,想著她成年了也可以給她送點男人玩玩了,沒想到送過去的那幾個都被她揍了一頓。”
“都是各家出色的小輩,質量也不差,”赫米爾面上露出點輕蔑:“身為哨兵還能被個向導打成這樣,人算廢了。”
哨兵做的事向導也能做,哨兵不能做的事向導也能做,那還要哨兵做什么?當氣氛組嗎?
這其實算是哨兵和向導之間整體的矛盾,向導在蔣蘭絮的帶領下越來越不需要哨兵,而哨兵卻因為各種問題離不開向導,共生關系開始逐漸分離崩析,變成一邊對另一邊的完全支配,矛盾已經躍躍欲試準備露頭,赫米爾將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對面,泰特掃了兩眼,是蔣蘭絮對向導素合理漲價的提議。
他皺眉,覺得蔣蘭絮就是在玩火自焚,好不容易趨于穩定的局勢一定會因為這份提議被打破,天樞塔內斗嚴重的消息傳出去,難保不會有其他白塔趕過來分一杯羹。
泰特:“他是認真的?還是有其他想法?”
赫米爾:“看不透,這老家伙感覺活得比德蘭還久,嘖,就會頂著張皮裝嫩,事情談不攏還喊我姐,不要臉,我比他年輕多了。”
赫米爾:“不說這個了,我讓你觀察的事怎么樣?這個新來的小向導精神力等級如何?能和蔣蘭絮拼一拼嗎?”
泰特:“……”
赫米爾看著他無語的樣子哈哈笑出聲:“開玩笑開玩笑,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她逗下屬的時候比逗情人正經,但一樣流氓:“我還挺喜歡她的,不會讓她一出新手村就去打boss的。”
泰特也習慣了首領偶爾的口無遮攔,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笑,“你確定查清她的身份了嗎?”
赫米爾點點終端,把輪回塔的探子傳回來的資料分享給他,“出生地查不到,父母不詳,據說是他們少祭司從沙漠里帶回來的,從容貌年齡到血液樣本分析,四座白塔前五十年都查無此人,引燈塔那邊只說沒這人,不愿意開放權限讓女帝去查。”
“但我覺得她來自引燈塔的可能性很小,那邊毒瘴太濃,要出來動靜不可能小到沒被我發現。”
“所以說,她是個憑空出現的,毫無背景的新向導,”赫米爾目光灼灼,“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只要她精神力的等級不是太低,我們就能把蔣蘭絮拉下來。”
她熱切地看著泰特,期望從他口中得知一個好消息,那對赫米爾來說的確是個好消息,但泰特卻突然生出一種矛盾,按他們原本的計劃,扶持一個沒有立場的向導上位,這個人最好性格柔弱,極易拿捏,能被他們輕易架空,赫米爾的野心可不止瓜分到手的女帝這三分之一的權限,她想要它為她一人服務。
這是家族心照不宣的集體目標。
但一定要是柏詩嗎?
一定要把她扯進來淌這趟渾水嗎?
她的性格很好,如果不顧她的意愿把她禁錮在那個高位上,她還會笑得那么漂亮嗎?
泰特垂下眼睛,避開了赫米爾的視線,他年紀很大了,原本是最忠于家族的成熟獵犬,現在卻在首領面前表現出幾分猶豫和怯弱,赫米爾激動的情緒在他的沉默中漸漸冷卻,想了想,恍然大悟似的沉了聲喊他的名字:“泰特,”她輕笑,再說話時語氣里帶著點調侃:“你和她之間發生了些什么嗎?”
“我還以為會是米迦或者托蘭,”她撐著下巴,可能因為原本聽話的下屬突然出現不大不小的反抗,讓她罰也不是不罰又不悅,所以用言語擠兌他,帶著濃重的輕蔑挑著眉:“她竟然能看上你?”
“年輕的小女孩都更喜歡比自己大的男人嗎?”赫米爾無法理解,她年輕的時候也不愛嘗年長者的滋味,兩個人一旦說開曖昧,年長者總會仗著自己多吃幾年飯擅自干預她的選擇,這對一個獨裁者來說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