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療室的門被輕輕帶上。
語聲嘈雜的醫院走廊,母女倆靜立不語地站在角落,思緒仍沉浸在剛剛獲知的信息里。
右手邊忽然響起護士尋找病人的叫喊,林蓁下意識側頭望去,等將目光收回,何淑蘭的視線恰好與她對上。
短短幾天時間,眼前這個女人肉眼可見憔悴許多。林蓁望著她隱隱凹陷進去的眼窩,一時未有發聲,只覺得xiong口脹悶得厲害。
從獲知周牧則溺水到現在,何淑蘭沒有責罵過她一句。
她越這樣,林蓁就越希望她能罵她。只有她把怒氣發泄出來,她心底的愧疚才能因此減淡一些。
可是她沒有。
即便到此時,何淑蘭也無力對她大動肝火。她像是終于收起自我保護的鋒芒,在她面前展露出最質樸的原貌,嗓音虛乏地對她說了一句:
“所有一切……都到此為止吧。”
林蓁明白她口中的“所有一切”是指什么。
她沒作聲,算是默認她的話,眼瞼低垂著望向腳下,在何淑蘭即將側身離開前,輕輕吐出一句:
“……對不起。”
何淑蘭的背影一頓。
兩叁秒過后,她很快繼續邁步,林蓁靜靜注視著那道干瘦身影,直至她消失在長廊盡頭。
……
陽光照亮病房,空調嗡嗡低響。
周暨平走進病房時,周牧則手上的飛機模型剛拼到一半。
他沒有抬頭,繼續用指腹按壓顆粒,直至來人在身前擋出陰影,才不動聲色掀眸,與之對上視線。
“今天身體感覺怎么樣?”周暨平問。
周牧則不答話,繼續低頭拼裝模型。周暨平壓制住細微不悅,盯著他頭頂,接著道:
“腫瘤的治療方案我已經和幾個專家探討過了。在蝶骨嵴內側動刀風險系數太大,如果想最大可能保留視功能,我有一個在美國的朋友……”
周牧則突然抬頭,靜靜看向他道:“是我那位生父嗎?”
周暨平哽住話音,面上神色有幾許惶措。
病房門口,一道人影也因這句頓住腳步。
頂上空調呼啦啦吹著風,室內溫度暖融適宜,對視著的父子卻陡然陷入冷寂。
……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過了半晌,周暨平的聲音才終于響起。
周牧則跳過回答,將沒拼完的飛機模型放到床頭柜上,起身走到窗邊,放眼眺望醫院門口川流不息的馬路,背對著身后人,繼續開口:
“爸,你和媽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