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妮婭緩慢地爬上樓梯,表情沉重得像是要去受刑。
事實上,她是要去看望布蘭。
并非她不情愿看望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她衷心希望昏迷的布蘭能好起來。但阿波羅妮婭知道,凱特琳夫人寸步不離地守在布蘭身邊。
爬完最后一階樓梯,她深吸了口氣,走近房門正欲叩響。
里面的爭執聲傳來――
“不行!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她就不能和我的女兒們平起平坐!”凱特琳夫人低吼的聲音格外沙啞,就像一匹遭遇威脅的母狼。
阿波羅妮婭的手頓住了。
“凱特,你可以成為一個更好的人。阿波羅妮婭她夠可憐了,她受了十四年的苦,最近又遭受這種事情……”是艾德史塔克公爵的聲音。父親在為她說話。
“受苦?我何曾缺她吃穿,多少人連口暖和的肉湯都喝不上。”
“我從來不希求你把她看做女兒疼愛,凱特琳……但你也是個女人家,你知道她這次經歷的意味著什么。可你根本想不到,阿波羅妮婭太平靜了,平靜得好像什么也沒發生…我真害怕她會想不開。”
“你怕她像她娘從高塔上跳下去自殺是嗎?我的布蘭,我的男孩才真的從高塔上摔了下來!現在還躺在這里醒不來,你卻只想著讓那個毫發無傷的賤種合法化?要是她從高塔上跳下去摔死能換我的布蘭重新活蹦亂跳,我會的!”
刻薄話像一把利刃,穿透了厚木門,直直地刺中阿波羅妮婭并在她的心窩里轉圈。
她聽到“咚”一聲沉重的悶響,隨后父親壓抑憤怒的低沉聲音響起,“我發誓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一個女子。這一拳會落在你身上。”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開門聲。
阿波羅妮婭愣愣地望著他的面容,好模糊,許久才意識到是自己的眼淚在作怪。
“我,我想來看望布蘭……我之后再來……”阿波羅妮婭飛快地說,聲音簡直不像是自己發出來的。她來不及擦淚轉身跑了,結果一個不穩,從石質樓梯上滾了下去。
“阿波羅妮婭!”艾德史塔克公爵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一陣天旋地轉之后,她眼冒金星地試圖爬起來,腦子里只有逃走這一個念頭。
然而她被罩住了,父親蹲下,把她從地板上撈起來,滿臉著急與擔憂,“阿波羅妮婭?能聽見我說話嗎?有沒有受傷?”
她本來想搖頭,但她劇痛的身體在反對她的這一暴行。
阿波羅妮婭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
幾秒之后,陣陣襲來的疼痛讓她睜不開眼,意識也陷入虛無。
剛開始只是很細密的聲音,慢慢變得渾圓,好像在某個如星球般龐然的生物胃部翻涌……
液體包裹而又托舉全身,像被上百只力道不一的手掌撫摸。
她睜開雙眼,就像是來到了異世,又仿佛置身于硫磺燃燒的火焰,到處都閃著一種奇幻的、藍色的光彩。但蔚藍并不是這里唯一的色彩,紅艷的、深紫的珊瑚叢、五彩斑斕的魚兒、遠處灰色的鯨,往下看去她找到熟悉的的黃沙,同時她不安地發現,原本該在她雙腿的位置,冒出一條長長的、自然擺動的東西,那是一條覆蓋著銀藍色鱗片的魚尾。
她正在水中,精確些,海里。或者更準確些,她在夢里,變成了一條美人魚。
難道我又進入了勞勃的夢中,可為什么是一條美人魚呢?阿波羅妮婭想。明明上次他們還在君臨城騎馬。
這樣的跨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她茫然地搜尋著,最后往上眺望。水面仿佛開了一朵金黃色的花,從它的花萼里散發出各種顏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