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妮婭把“獵狗”的威脅話——“某天你落到我手里,我會把你的皮剝下來蓋住它們”拋之腦后,瞥了眼坐在石階上像只夜貓般的平民小孩兒,然后攏緊斗篷外搭的暗灰色披風(從獵狗身上扒下來的),壓低兜帽蓋到眉毛往下,拐過街巷。
相對于城市其他地方的沉睡,這里似乎才正在興致高昂之時。
樂聲和刺耳的笑鬧從紅光中刺出,讓阿波羅妮婭的心跳與呼吸都急促起來。
猶豫片刻,她走了進去。
夜間的此地比上回兒傍晚還要熱鬧,阿波羅妮婭甚至注意到了一些熟面孔,他們看起來要比長槍比賽甚至晚宴上還輕松愉悅,她首先注意到臨冬城的人,海華在與一位體態豐滿的少女“親切交談”,波瑟坐在他們側邊叫著多來點葡萄酒;密爾的索羅斯灰發散亂,把醉醺醺的臉埋入一位烏發雪膚的女人胸脯,嘴里喃喃念著“我的皇后”……
她只來得及掃了一眼,一位身材高挑、全身黑如墨汁、穿著羽飾禮服的女士邁著優雅而快速的步伐朝她走來,“跟我來,貝里席大人在等您,我的小姐——”
面前這個陌生女人或者說他,培提爾·貝里席怎么知道?
阿波羅妮婭抱著疑問跟隨黑女上樓,很快她們在一間熟悉的屋子門口停了下來。
黑女人為她推開門,阿波羅妮婭還沒來得及跟她道謝,她便離開了。
這正是她上回兒來時被培提爾拉入的房間。只是這次,里面燃起了燭燈,照亮了里面等候著的男人溫暖而又和藹的一笑。
他坐在柔軟的羽毛沙發上,靠著玲瓏的、堆迭起來的小枕頭,朝門口站著的、有些手足無措的少女招了招手,“過來,阿波羅妮婭小姐。”
她邁著猶疑的步子走了進去,停在五步之遙的地方,問,“你是猜到我會來,還是看到我來了嗎?貝里席大人。”他已經脫掉了熨燙齊整、剪裁合身的正裝,穿著潔白的亞麻襯衣、黑色馬褲與同色系靴子。
“兩者都有,我猜到,也借由別人的眼睛看到。”貝里席挑了挑眉,盯著她微笑道。
她哧餒地掀開兜帽,坦誠道,“我讀的書不算多,我懂得的要比那些書所能表達更少,經歷更是匱乏……”
“如此謙虛——”他的聲音壓得比先前更沙啞,顯得意味深長,簡直像某種猛禽在深夜才會發出的,“有什么我能幫我們的,‘愛與美的皇后’的嗎?”
阿波羅妮婭因為他的用語而微微皺眉,但沒有太過糾結。“我想知道,在男人接受了我的幫助后,接下來該怎么做?”她因覺得自己說話直白而臉紅了,“我想,您的‘診所’應該不是無償幫助的吧?”
“啊——當然,”貝里席坦然地站起來,靠近她,“任何東西都有一個價值,通常來說我們用價格來比對它,或者更直接些,用這個——”他一邊說,一邊變魔術似的從袖口拿出一枚金龍,夾在指尖。
“我不缺錢,大人,”阿波羅妮婭立即道,“不,我用不上錢。我想要……”
“利劍與盾牌。你父親需要這個,假如戰爭爆發了的話。”
“是的。”
由于他的矮小與阿波羅妮婭的年少,兩人幾乎是平視的。他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她殘存著紅暈的眼眶,“所以——在你的公爵父親讓你哭泣了之后,你仍舊如此殷切地想要幫助他嗎?”
阿波羅妮婭抿了抿唇。而培提爾·貝里席靜靜地望著她,銳利的灰綠色雙眼像是要剖開她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