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明明知曉半村病患,又見自己明顯患了病,還敢來與自己說話的?
不僅說話,還送來了藥。
人們常說,病急亂投醫,其實這不止是一種行為,還是一種心態。
人家愿意冒險送藥來,就是毫無作用,也是菩薩心腸,若真有一點用,便真是神仙下凡了。
何況凡人這水只喝了一口,便已覺得昏脹欲裂的腦子好了很多。
就這一點,已是幫了大忙了。
“若是與蔡神醫的藥合起來吃沒有用,請莫要見怪。”道人繼續說道,“若是有用,便是幸事,功勞該屬蔡神醫。”
“多謝先生。”
“不必客氣,只再問村正一句,蔡神醫今日從此離去之后,是往哪邊走了?”
“聽說是往北邊去了。”
“多謝。”
宋游與他道謝,便上路了。
旁邊的劍客與貓兒這才跟上,村正則連忙后退,用布捂住口鼻,目送他們遠去。
暮色下一行人沿村走過。
村莊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死氣,仿佛比這晚間暮靄還要濃重三分,不知這段時間死了多少人,又不知過幾日又將有多少人死去。與死氣暮靄相映襯的是濃重的臭味,死亡真是一件毫無尊嚴的事。
宋游走得不快,一邊走,一邊左右看。
三花貓邁著小碎步,跟在道人身邊,也跟著扭頭往左右看,眼中一片清明。
“吱呀~”
忽然一扇大門被打開了。
“小先生。”
一聲呼喊傳來。
宋游停下腳步,轉頭一看。
一瞬間此處的風都靜止了。
站在門口的不知是誰家的老婦人,即使用布捂著口鼻,也看得出已經滿面皺紋了,一身衣衫破破爛爛,又臟兮兮。在這北方亂世之中,恐怕本身活著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卻又偏偏遇到這瘟疫。
只見她與宋游隔著一個院子站著,滿眼血絲,面色蒼白如紙,頭發掉了大半,黃昏之下,一時分不清是鬼是人。
九日疫怕是已到了七八日了。
宋游注視著她,沉默片刻,這才問道:
“老夫人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