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夜,還遠不夠亮。
……
當天晚上。
羅捕頭坐在床頭,剛從木盆里拿出來的腳被泡得通紅,一個婦人拿著帕子替他擦掉水珠。
“聽說對面那間院子又有人住了?剛從班上回來就聽人在說。”
“我聽人說,是個年輕的小先生。”
“小先生?”
“是啊。”婦人拿起帕子站起來,就站在面前與他講話,“說不定是個有本事的呢,能多住些日子,要是能讓那間院子從此清凈下來,也是好事一件。”
“清不清凈又如何,人家輕易又沒有打擾到你,等你睡了,她也消停了。”羅捕頭說道,“話說回來,哪有那么多有本事的先生?會捉些小妖小鬼的倒不少。”
“心里也瘆得慌。”
“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行得端坐得直,又都是認識的鄰居,活著是個好人,死了就能變壞不成?你怕什么?”
“那你說,這小先生能住多久?”
“年輕人膽氣壯,許能撐得久些。”
“久些是多久?”
“誰知道呢……”
羅捕頭語氣里透著疲憊。
正在這時,對面隱隱飄來了女人的歌聲,那歌聲幽幽楚楚,如泣如訴,在這夜里,聽起來有幾分寒意,而這聲音是附近街坊鄰居都熟悉的。
兩人立馬停下了各自動作,屏息望向前方,好像目光能透過房門和院墻,看向對面院中景象一樣。
羅捕頭心里嘆氣。
明早那小先生怕是又要報官,而他又要象征性派人去走一趟。這幾年來前前后后他也經歷過幾次了,反正那女鬼他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來的。
漸漸地他心里反倒清凈下來,背往后倒靠著墻,竟專心聽起了這小曲兒。
與此同時,斜對面院中——
宋游剛洗完熱水澡,換了身干凈衣服,身上還帶著水汽,衣裳寬松,料子粗糙但不磨人,十分舒服。
聽著這歌聲,他在房間門口頓了許久,手已扶上了門框卻沒有推開,直到一曲終了,他才推門而出。只見院中白墻上隱隱有黑影晃蕩,長發過腰,令人生懼。
宋游卻只施施然一禮:“娘子生得一副好歌喉,唱功更是了得,不知可否再來一曲?”
那黑影陡然頓了一下。
隨即蓬然一聲,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