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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四）

因是在早chun起社，便取名隨柳社，取傍花隨柳之意。

隨柳詩社起先由金陵大學國學研究班的黃季剛教授幫忙指導。黃教授是章氏門xia大弟zi，在聲韻學與訓詁學上有很gao造詣。然而一年不到，黃教授不幸病逝，便換了胡小石先生來當指導教授。

自從有了詩社，蘇青瑤的生活變得更加忙碌。到大三，課程越發滿了。文化課還好說，但新學年的ti育課要考she1箭，還有固定不變的家政課，要開始學基礎護理，學怎樣照顧病人和嬰兒，著實令蘇青瑤tou疼。

她辭去了圖書館的職位，專職當家教。新雇主是剛從北京搬來的德國人，西門zi公司的雇員，家中有一個六歲的女兒與剛chu生的兒zi，分別叫格lei特和托a斯。蘇青瑤負責教格lei特中文，課間帶她tiao舞、彈鋼琴和zuo游戲。兩人起初以英文交liu，后來蘇青瑤自學了幾句日常用語，兩人又開始一半英文、一半德文地交liu，偶爾蹦chu幾句中文。

不必上課與騎自行車去授課的日zi，蘇青瑤便待在詩社里作詩撰稿。

詩社是東南角的一chu1平房，外tou種了幾叢翠竹，每逢chun夏之交的雨季，沙沙的雨聲串聯成線，雨簾倒映著竹林，映ruyan簾，一片gan1凈的綠，襯得小小的庭院恍如傳說中仙人居住的碧城，好似一切凡塵的困擾都遠離了她，叫她得以躲避在此，寫“此君無俗念，新月到天明”這類輕靈飄逸的詩句。

室友們也各有各的活動。

曹雅云加ru了唱詩班，每到禮拜日，便拉著其它人去教堂聽她唱詩。賈蘭珠在話劇社，演啼笑因緣，也演玩偶之家，演莎士比亞，也演雷雨。最近在排練《少naai的扇zi》，她為chu演交際花金女士，自費定制了十余套新旗袍。而陶曼莎最常chu現在吳校長為學生們約會準備的“戀ai教室”，但有幾次因為在那兒吃糖，留了糖紙沒打掃，被老師dian名批評。

這般忙碌著，一年光陰轉瞬即逝。等大四開學，蘇青瑤要準備畢業論文和去雜志社實習，便在第七學期，某個落葉紛紛的秋日，告別了詩社活動。臨走前，她去到竹林，用ao筆在碧綠的竹zi上寫xia“翠竹長han霧，寒藤裊裊霜。愿君依玉樹，千歲有馀芳”，作為告別。

整個大四最重要、也是最令人tou疼的一件事，便是論文。

蘇青瑤的論文方向是南朝詩歌與dao教，導師是準備寫漢魏詩歌研究的陳教授。想用半個多學年，寫一本如何chu彩論文，絕不可能，蘇青瑤也只是盡可能地寫。金女大、金陵大學與國立中央大學的圖書館都跑遍了，借來的參考書堆得比上半shen還要gao，其中一些著急還的，得挑燈抄寫。反正是半懂不懂，囫圇吞棗地看完、抄完了，才虛飄飄地開始zuo論文。

寫了兩個月，完成了，蘇青瑤yg著toupij辦公室，心驚膽戰地將稿件遞給導師。

大抵是她確實xia了苦功夫，過幾天一稿送回來，陳教授的批語頗為溫和，叫蘇青瑤gao懸的心稍稍放xia。緊跟著是修改、抄寫第二稿，然后是三稿。

抄到第三稿，送過去時，陳教授突然問蘇青瑤有沒有考研究生的打算。

如果她打算考，他推薦她去清華，劉叔雅教授在那兒研究莊zi，跟著他把dao家文化梳理清楚，再研究魏晉南北朝文學，定定心心的，一輩zi就專注zuo這一門學問。缺dian是北平太遠，氣候也不好，沙塵一刮，昏天黑地。

或是去國立武漢大學，武漢要近一些，徐天閔教授專攻詩學，跟著他學習，也能有所j步。當然上海也有許多好學校，就是學費貴了些。

但不論怎樣，如果對zuo學問gan興趣，還是推薦她去考個研究生，再到國外游學兩年，回來后j大學當教授，不敢說有多富貴，但也能用學問謀得衣shi住行。

蘇青瑤很心動，但轉念想到那張快要被自己花光的支票，又不免打起退堂鼓。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于錦銘提早存xia了一筆錢，是她的幸運，賀常君將這筆錢轉交給譚碧，也是她的幸運，最后譚碧又shuang快地將這筆錢轉交給她，更是幸運。能靠著如此多的萬幸，安安穩穩讀完大學四年，已是奇跡中的奇跡，至于研究生……唉！蘇青瑤心煩意亂地想著，實在拿不定主意，便打算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