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人都愛大胡子（第1頁）

一碗水難端平

姜姑姥見秦香蓮看過信的神情有異，心里的猜測落到實處。

“小姑說，她在觀里過得不錯，就是有些想你。”

秦香蓮避重就輕，打算先道些無關(guān)痛癢的內(nèi)容，其余的怎么說她沒想好，一時忽略眼前人是來信者的母親。

“我只是認(rèn)不了字，眼睛瞎了，心還沒瞎，香蓮閨女，快一個字一個字的讀給姑姥聽。”

秦香蓮對姜姑姥的二女兒離家入道的事情有所耳聞，但內(nèi)里實情如何，她是半分不知道的。

直到今天看這信，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將她包圍，小姑寫的信同陳世美不一樣，絲毫沒有文章的美感，質(zhì)樸平淡，但其中所飽含的感情太過充沛。

秦香蓮扶著姑姥坐下，今日她不讀，明日姑姥也會尋其他人來讀，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了口。

那封信就如此跨越千年的時光，讓她聽見了她的聲音。

“娘，我好想你。

我也在無數(shù)個睡不著的深夜想起過你，在過得不好的時候想起過你。

可是娘，我想起你的時候就會想起你給兄弟一年幾貫錢的學(xué)費(fèi)，怕他們在無尤觀耽誤學(xué)業(yè)，即便他們在觀里都排名倒數(shù)，卻不肯出幾十文錢給我看病讓我落下風(fēng)疾。

我從前以為是貧窮，是迫不得已，是已經(jīng)給了我很多給不了我更多了，后來才慢慢了解到什么是不愛，是不重要，是失去也無甚可惜。

我想起你的時候就會想起你給他們那么多那么多，卻只分我?guī)缀跻姴坏降囊稽c點。

我想起你的時候就會想起你任勞任怨給他們洗衣做飯的時候罵我是個懶鬼，明明我已經(jīng)干了很多活。

娘，我也很想你，可是怎么辦呢，我做不到原諒過去的一切，我對你的愛不夠了。

最近我想起你的時候總會想起小時候，弟弟睡在你懷里，我睡在你腳邊，你抱著他們，我小心翼翼地抱著你的腳。

你一腳踢開我，說我冰到你了。

我很怕黑，也很怕冷。

娘，我愛過你的，假如你像愛他一樣愛過我。

你對我已經(jīng)比對你自己好，可是娘，我寧愿你對你自己好，我不想當(dāng)我把我分到的僅有的一塊肉分給你的時候，你要把我給你的肉分給他們。娘，我也愛吃肉的。

娘，我多么希望你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只為自己活著的女人，那樣誰也得不到你的愛，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我還記得有一年放牛的時候突然下了暴雨，別的孩子都只能牽著牛淋著雨往家里跑，只有你一腳深一腳淺的來給我送雨披斗笠，一邊罵我一邊緊緊牽著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