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貴是被抬著回來的,擔架之上人還昏迷未醒,雪素擔憂驚懼地撲了上去,差點要急瘋了,一路緊緊抓著何貴的手,跟著擔架抬進了她屋子。
年關將近,天氣已經十分寒冷,好在雪素的屋中,明萱派人給她燒了最好的銀炭,何貴躺在溫暖的被窩之中,臉色逐漸由蒼白轉為淺淡的紅。
長庚見雪素哭得傷心,急忙安慰著她說道,“何大哥肩膀上中了一箭,先前在路上時沒有好好處理,傷口有些化膿,盛昌藥記的醫正給重新處理了下傷口,因為刮去腐肉會很疼,所以給他用了一些麻沸散,這傷勢無礙,只要好好養著就能好的。麻沸散用了兩個時辰了,我約莫著和何貴大哥過會就能醒的,何大嫂莫再哭了。”
他這些日子和雪素相處,覺得她寬厚善良,又堅強,對她很有好感,所以語氣也比平時要柔和一些,“流淚傷身,何大嫂,你就是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腹中的孩子著想。再說,何貴大哥待會醒了來,看著你這副樣子會難過的,小姐和姑爺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雪素聽了,勉強止住哭聲。
丹紅便令小丫頭去打了盆熱水,替雪素擦干眼淚,“長庚說的很是,小姐和姑爺聽到表哥回來了,一定會馬上過來的,你哭成這樣,小姐又該愧疚自責了。”
話音剛落,厚厚的門簾便被撩開,明萱推著裴靜宸進了屋。
長庚怕他們擔心。便搶著將何貴的情況說了一遍。
然后又道,“爺派出去跟著何貴大哥一起去西夏國的那十幾位兄弟也都回來了,我點過了,一個都沒有少。雖然有兩個傷得不輕。但萬幸沒有性命之憂,我瞧他們都傷的傷,病的病。所以就先做主安排他們去客房歇下了。”
隨行十來位壯漢,個個身上都掛了彩,好在除了為首的方四為了救手下的兄弟,斷了一條胳膊,其他人都不過只是些皮外傷,他去到盛昌藥記接人時,弟兄們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過了。看起來沒有那樣滲人,但看他們精神都不是很好,想來余驚未平,所以他便自作主張讓那些人先下去休息,既然瑤枝碧桑都已經尋到。那么有些話等過幾日再說也并不遲。
裴靜宸御下雖嚴,但卻很通情理,他聽說方四的事后,忙吩咐道,“方四為人忠義又很有骨氣,平時以手上功夫見長,這回他斷了手臂,以后很多事便做不了,想必他心里不好受。聽說他家鄉尚有六十老母等著他供養,這回他定要煩憂將來生計,等他醒了,你去看他時跟他說,他以后的生活都有我,讓他安心養病。”
他目光微沉。“他這條手臂,是為了我而斷的。”
長庚忙點頭說好,“爺請放心,這些事我都會處理好的。”
他看了看外頭天色,“何貴大哥已經回來了,兄弟們都安然無恙,爺和大奶奶也該放心了,聽說這兩株奇草嬌貴,每日都要好生養護,與其如此,不若早點將它們用了安心,我回來時外頭馬車都已經套好了。”
明萱的神情一直都有些惘然,她仍有七八分沉浸在方才韓修那封信中,直到此時才猛然醒轉過來,她看了一眼睡容安詳的何貴,輕輕在雪素肩膀上拍了拍,“何貴既然沒事,我也就能安心地跟你們姑爺一起去白云庵求師太治毒了,丹紅我就留在這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盡管跟她說。”
雪素點了點頭,“小姐不必牽掛我們,只盼姑爺的毒能夠盡數都解開了才好。”
馬車顛簸,裴靜宸和明萱心情沉重地聽著長庚的回稟。
長庚說,“我去到盛昌藥記的時候何貴大哥就已經喝過麻沸散,方四的精神也不好,便找了個狀態還好的小兄弟問了問。聽說他們是一入西夏國就隨同使節團被扣了下來,這許多日子一直都被關押在邊疆的地牢之內,受了好一通鞭刑。
后來有一日,有一伙黑衣蒙面之人劫了牢,將他們全部救了出來,等回了營地這才知道原來是韓修施以援手,何貴大哥不想這樣無功而返,還要找機會混入西夏國內尋瑤枝和碧桑,誰知道西夏國發現人質被劫,便發動了正面的進攻,邊疆火線封禁,何貴大哥一直都找不到機會。”
他頓了頓,“有一日,西夏軍忽來偷襲,韓修原本可以將那些人全部殲滅,卻不知因為什么緣故,竟然將人放了走,背上還中了一道暗箭,但第二日,他便讓近身的一隊人馬帶著瑤枝碧桑護送著何貴大哥一行傷兵殘將往盛京而來。”
明萱靜默不語,但眸光卻隱隱有著流光閃動。
韓修當日說取這兩株藥草十分信誓旦旦,她便猜測過,他這個人那樣精明,在西疆經營多年,說不定早就將手伸進了西夏朝中,這時聽到他將偷襲的人馬放走第二日便就有了這兩株草藥,那便不難推測其中發生了什么交易。
他竟然為此受了暗箭之傷,這令她覺得這份人情越發沉甸甸。
長庚接著說道,“西疆距離盛京約莫萬里,這一路之上也頗不平靜,聽說自過了西寧,便不斷有刺客追殺,也不知道是為了奪那兩株藥草,還是為了韓修部下身上所懷的信物,方四的手臂,便是在其中一次偷襲時,為了其他的兄弟而斷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