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一直到酉時才進來回稟,“桂嬤嬤在后巷口給還了黃婆子的包裹,黃婆子便往西走,一直出了城,至城郊那片樹林子外頭,忽然冒出了幾個蒙面的強盜,不只搶了她的財帛,還差點要了她的命。”
他頓了頓,“那伙人倒當真是群背了人命官司的盜匪,其中有一個叫做張瘸子的,還是六扇門里早就貼了追捕公文的,我已經叫人將他們盡數綁了捉去衙門。”
明萱眉頭輕皺,“那些盜匪,是世子夫人的手筆?”
早知道楊氏膽大妄為,卻不曾想到她竟然如此無法無天,竟還與衙門里通緝的盜匪有所關聯,若是此事張揚了出去,后果不堪設想的。
長庚搖了搖頭,“看著也不像,我親自審問了那為首的,他只說是在城里就盯上了黃婆子,見她包裹沉重,以為是大戶人家盜了主人財物私逃出來的逃奴,便尾隨了上去,原本只是想要搶了包袱了事的,那婆子抗拒得厲害,這才下了殺機。”
他繼續說道,“黃婆子如今已經安然送到了何貴手上,還請大奶奶放心。”
明萱沉吟著說道,“盜匪縱然再有本事,也不會剛巧就能撞上攜了重金的黃婆子,這里面多半還是世子夫人動的手腳,那為首的口風緊不說也罷,這事若是鬧了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以楊氏的身份,即便這事鬧了開去,也不過是到底下人為止。動不得她的根本,再說,黃婆子本就是裴府奴婢,倘若楊氏以逃奴之罪打殺了她。旁觀者也最多說一句心狠手辣,于法理上審判不得她的。
至于勾結盜匪的罪名,又無確鑿證據。扣不到她頭上。
但那黃婆子是因為克扣了食材,才被明萱發落出去的,若是此事鬧將開去,她的名字定要與那黃婆子連在一塊說叨好些日子,前些時候才苦心塑造的受欺形象,恐怕就要不保,既然黃婆子未死。那鬧大了,有些得不償失。
她沖著長庚微笑著說道,“你做得很好,多謝你了,長庚。”
長庚一愣。隨即忙搖頭說道,“大吩咐,是應該做的事,當不得您的謝。”
相處這些日子以來,眼見裴靜宸與明萱你儂我儂,衣是親眼見證了他們彼此之間越來越深的信任,他對這位大態度由從前的保留到認可,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此時聽她對他言謝。心中一時有些百感交集。
這個“謝”字里,帶著尊重,她原來并未將他看成奴仆。
等長庚退下去了,裴靜宸笑著問明萱,“那接下來呢,你打算如何處置?”
明萱目光微閃。“黃婆子便先養著,等到該用的時候再拿出來用,這會楊氏恐怕也知道了西郊的事,心里正自不安,那便讓她再多忐忑幾日。至于其他的人,自然一個都不能留下。”
她淺淺笑起,目光里帶著俏皮,“不過花影和月蝶那兩個婢子該如何處置,卻都要看夫君您的意思了。”
自成婚之后,楊氏送來的兩個美婢整日里便想要往裴靜宸身前湊,但在屋子里當差的,皆是明萱帶過來的陪嫁丫頭,別人倒也罷了,丹紅卻是個潑辣厲害的,自然不能讓那兩個丫頭得手。
雖然心中知曉花影和月蝶成不了事,可明萱卻也打定了決心要將她兩個打發出去。
倒不是因為生了醋意,而是裴府月例撥發與顧家不大一樣,顧家是一人一例皆由公中支出,而裴府卻是一院一例,那兩個婢子不會干活,卻要占著靜宜院里的銀錢分例,她可不愿意出錢養這些閑人。
裴靜宸眼中有著不可抑制的笑意,“她兩個的賣身契,楊氏可曾給你?”
明萱搖了搖頭,“正覺得楊氏小氣呢,既然將人塞了來,卻又不給賣身契,想來就是明著想要給我們添堵的,賣身契不在我手上,卻不好發賣出去,可若是不弄走,我心里也不樂意。”
她雙眼微眨,長而卷翹的睫毛顫動,像是迎風招展的柳綏,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倘若……倘若我想法子將這兩個婢子令你父親接收下來,你會覺得我手段不夠磊落,行事驚世駭俗嗎?”
裴孝安那么多姨娘通房,想必也不在乎再多兩個,而花影和月蝶心心念念就想要爬上主子的床,那她就成全她們好了,也恰好讓楊氏嘗嘗看這種被逼接受夫君多了兩個女人的滋味,一舉數得,她其實并不覺得有何大不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