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馬嘶鳴,車夫急急馭住車轅,疾聲沖著身旁喊道,“快來人將車身扶住,馬車右后方的車轂似是被剛才突起的山石磕斷了,小心頂住,切莫要令七小姐傷著!”
他叫喊地聲嘶力竭,伴隨著馬鳴陣陣,在這空曠半山漾起陣陣回音,動靜這般大,早就將后頭車上的嚴嬤嬤嚇出身冷汗。嚴嬤嬤焦急害怕地跳下馬車,見此情狀,急忙厲聲指揮著隨行的家丁將車子穩住,折騰了好一會子,等前頭的馬匹也終于安靜下來,這才算躲過一劫。
她顧不得素日嚴厲肅然的形象,提著裙子就往車前趕,口中一邊問著,“七小姐,可有傷著?雪素,丹紅,七小姐可還好?”
嚴嬤嬤眉眼間寫滿擔憂急切,她心里想著七小姐可千萬不要受傷才好,最好連磕碰都不要有。老夫人令她陪著七小姐一塊過來請佛像,原本是看重她,可若是七小姐受了傷,老夫人怪罪下來,哪怕是她,也吃罪不起的!
雪素臉色蒼白地將車簾掀開,貓著身子跳下車來,“嚴嬤嬤放心,七小姐無事。”
她轉身向著車夫問道,“小姐問,這會離清涼寺還有多遠,車轂因何斷了?既是斷了又是否能修,若是要修,該需多少人手,又該等多少時間?”
車夫連忙躬下身子回答,“回七小姐的話,這會已到了半山頂,離寺里原本不過半刻鐘的路程。只這一路山石陡峭,原本路就難行,又不知是哪個黑心眼的小人,刻意在半途撒下許多碎石,小人雖竭力避過,卻仍難免軋到山石。想是哪里磕得厲害了,這才令車轂斷裂驚了馬,也嚇著了小姐。”
他蹲下身子又仔細看過一遍,忽而驚喜抬頭,“回小姐的話,原來并不是斷裂了,只是散開了!這便太好了,能修,能修的,車底下有工具,只待小人將車轂重接回去,便又能用了。也不必等得太久,小半刻鐘便成!”
明萱在車內聽得分明,便整了整衣裳把斗篷系好,將披風上的帽子戴在頭上遮住大半張臉,這才扶著雪素和丹紅的手下了車,她壓低聲音對著車夫說道,“那便修吧,時辰還早,切莫貪快草率了,可要修得牢固一些才是。”
車夫有些惶恐,不住點頭,連連稱是。
嚴嬤嬤上前將明萱扶住,“半山寒凍,小姐還是去后頭馬車上歇歇。”
她話音剛落,一陣山風便吹席而來,將山道上細碎的小石子和枯枝落葉皆卷入一旁的懸崖深淵,發出嗡嗡聲響,令人不禁有些心顫。
明萱將斗篷裹得更緊了一些,將待舉步,又忽地想起令車轂松散的罪魁禍首,她便低聲對著嚴嬤嬤說道,“咱們在這待著也是等,不若令家丁去方才那地方將峭石搬開,也免得再傷到其他人。”
她方才雖然在車內驚怕,但外頭的事卻聽得分明。倘若不是車夫臨危面前尚存了幾分冷靜,隨行的家丁又及時將車子穩住,恐怕今日自己難逃一劫,縱是摔得巧些,不曾被馬車巨力甩落山下,也難免要傷筋動骨的。
但后來者卻未必能有這份運道,既知危石害人,不過舉手之勞,她自不會袖手不管。
嚴嬤嬤便忙吩咐下去,她素來吃齋念佛,此行又是替老夫人請那尊觀音菩薩的塑像回府,自然該行善事,七小姐如此心善,她心里的那份敬重便又多了幾分。
半晌,遣下去那隊家丁小跑步回過來,為首的那個沖著車內的明萱回稟,“好大些碎石,又皆是些尖銳的,竟像是有人故意使壞鋪在兩側的道上似的。若是小車,過去倒是不礙的,可像咱們府這樣的大車過去,必定是要受害的。”
明萱聽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她抿了抿唇,沉聲問道,“這會可都收拾好了?”
為首的那人不敢怠慢,連忙躬身回答,“稟七小姐,兄弟們把大石搬開,將碎石鏟到了路旁,俱都整理妥當了。”
明萱點了點頭,隔著車簾低聲說道,“辛苦你了。”
過不多久,車夫將車轂固定住,請了明萱回了馬車。明萱便讓雪素賞了車夫一小塊銀錠謝他,又命雪素送下去一包子賞錢,只說冬日嚴寒,七小姐體恤他們差事辛苦,賞下來的酒錢,家丁們接了,俱都歡喜,倒將方才九死一生的險境拋到了腦后,連腳步都輕松了許多。
馬蹄陣陣,踏著青石山道發出清脆回鳴,悠揚響徹山間。
永寧侯府的車隊才剛離去,便又有一輛華麗精致的馬車停在了原本險石林立之處,穿著天青色粗布棉衣的少年身手敏捷地跳下馬車,見著道旁整理地干凈的碎石發出一陣輕“咦”,似是遇到了難以理解的事情一般,語氣里帶著深深的困惑。
車簾微動,一聲清冷的嗓音從里頭傳出,“長庚,何事?”
那叫長庚的少年連忙回答,“爺,風陵的情報并沒有錯,夫人的確動了手腳,若是所料不錯,應該便是此處了,可不知為何,竟好似有人替咱們掃清了障礙……我再去前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