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隱冷眼旁觀著姜雪那邊的動靜,一個氣急敗壞地擦拭著衣裙,一個只顧埋頭啃著點心,糊得滿臉都是,至于那丫鬟則撇著嘴,眼神不甘地瞪著姜雪的身影。
四周指指點點的議論聲更大了,毫不掩飾的嘲諷目光像針一樣扎了過去。
姜雪越擦越狼狽,那茶漬在名貴的料子上暈開了一大片,她臉上掛不住,終于恨恨地抱起還在咿呀亂叫的玉哥兒,罵罵咧咧地沖下樓去。
姜隱慢悠悠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神色淡漠,似乎對于剛剛發生的鬧劇毫不在意。
“剛才那個,是前任探花郎的夫人吧?”旁邊一桌,一個穿著綢衫的中年男人說著,聲音不高不低,正好是姜隱能聽清的音量。
“可不就是她,”同桌的立刻接話,臉上帶著看戲的興奮,“說起這位探花郎啊,嘖嘖,那故事可比戲臺子上演得還精彩?!?/p>
“為了攀高枝兒娶了姜家女,結果呢,竹籃打水一場空,好處沒撈著,姜家轉頭就倒了。”男子說罷,低聲笑了起來。
二人的話題瞬間惹來了鄰桌人的興致,也插進話來。
一個微胖的商人湊過頭來,掩不住的幸災樂禍:“聽說姜家一倒,秦探花轉頭就抬了兩房嬌滴滴的小妾進門,從那以后,這位正頭夫人的房門啊,怕是都落灰嘍?!?/p>
他身側之人放下茶盞,接過話頭:“早前就有傳言,說這姜氏生的兒子是個不靈光的,方才大伙兒也都瞧見了,那孩子看著就不對勁,怕是流言不假?!?/p>
先前開口的中年男人搖頭晃腦地又添了把火:“這母子倆也是可憐,不得寵就罷了,聽說秦探花心里憋著火,時常拿這姜氏撒氣呢?!?/p>
說著,那人又嘆了口氣,“可憐吶,當年為了嫁他,還鬧出私奔的丑聞……”
姜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嘲,指尖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將這些刻薄的議論一字不落地聽進耳中。
原來秦度又納妾了,錢哪來的?想必是他那位好主子賞的吧。
至于姜雪的日子,那自然是從云端跌進泥里,連最后一點體面都維系不住了。
且不論以前她手里還有錢,姜家也沒落沒,秦度動手還得掂量掂量,下手輕些。如今孤零零一個棄婦,秦度沒把她打死,已是手下留情了。
從馬路記離開時,時辰已經不早了,芳云抱著困倦的宣哥兒坐在一旁,姜隱則靠著軟枕閉目養神,孕期的疲憊沉沉地壓著她。
“少夫人。”翠兒從車外探進頭,壓著聲音叫了一聲,見她閉著眼,又止了話。
姜隱睜眼看向她,見她挑起了車窗簾子一角,而后指了個方向:“前方巷口蹲著的,似乎是姜海?!?/p>
姜隱坐直了身子,探頭順著翠兒手指的方向望去。
昏暗的巷口,一個蓬頭垢面的身影蜷縮著,像一攤被丟棄的爛泥,衣裳已污濁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若非翠兒提醒,她根本認不出這竟是曾經人模人樣的姜海。
確實很久沒聽到他和柳氏的消息了,上次聽說柳氏從柳家又得了一筆銀子后,兩人就分道揚鑣了。
不過她聽聞姜海想借銀子回青州時,明明讓人將柳氏手里有錢的消息“不經意”透露給他了,他為何還會在京都街頭做乞丐呢。
一旁的芳云像是看穿了她的疑問,低聲道:“上回少夫人讓人將柳氏手里有銀子之事告訴他后,他便纏上了柳氏,兩人糾纏了好些日子?!?/p>
“柳氏也是個狠角色,為了保住銀子,寧可餓得前胸貼后背,也咬死了說沒錢,兩人鬧了幾場,姜海也沒找到銀子,如今就只能靠每日乞討的幾個銅板過日子?!?/p>
原來如此。
姜隱眼中閃過一絲快意。真是諷刺,姜海好歹也曾是官身,竟還斗不過一個后宅婦人,果然論比心眼子,姜海也只能做個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