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云崢與郭硯父子倆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瞬間便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那場足以讓郭家顏面掃地的鬧劇從未發生。
這份養氣功夫,堪稱一流。
郭硯臉上重新掛起溫潤如玉的笑容,邁著從容的步伐走到辰沨面前,竟先躬身行了一禮,姿態無可挑剔:“在下金陵郭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來自何方?”
辰沨心中冷笑:來了,以退為進,先禮后兵,倒是個難纏角色。他面上不動聲色,同樣還了一禮,聲音平淡無波:“朔風城,辰沨。”
“原來是辰公子,失敬。”郭硯笑容不變,仿佛只是閑話家常,“公子非我天衍郡人士,不知此番遠道而來,所為何事?若有需要郭家效勞之處,盡管開口。”
“路過而已,見識一下天衍風光。”辰沨隨口敷衍。
郭硯臉上的笑容終于淡了幾分,他神色陡然一肅,目光如炬,直刺辰沨,聲音也帶上了一絲質問的銳利:“辰公子!在下與七公主殿下,乃陛下欽定,有婚約在身!此乃人盡皆知之事!方才城門口,公子與殿下那般……親昵姿態,置郭家顏面于何地?置皇家威嚴于何地?公子此舉,是否……有失道義?!”
這一招,堪稱毒辣!先是以禮相待,營造氛圍,再突然發難,站在道德與皇權的制高點上,擲地有聲地質問。瞬間將辰沨推到了“無禮”、“挑釁”、“藐視皇權”的風口浪尖!
周圍不少依附郭家的權貴,眼中已流露出贊同與看好戲的神色。
辰沨聞言,臉上卻露出極其無辜和困惑的表情,他夸張地攤開雙手,環視四周,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茫然:“郭公子此言何意?在下……做了什么嗎?方才,可是七公主殿下主動呼喚在下,也是她……主動靠近在下。”
他頓了頓,目光清澈得如同稚子,看向郭硯,“在下既未主動伸手,也未口出輕浮之言,甚至……連動都不敢亂動一下。敢問郭公子,在下究竟……何處失儀?何處失道了?
對啊!從頭到尾,辰沨就像個木頭人一樣杵在那里。是七公主主動貼上去,又是撒嬌又是埋怨。辰沨除了被動接受,他做了什么?說了什么?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說!
問題的根源,在七公主身上。
可……誰敢說七公主的不是?誰敢指責當朝公主“不守婦道”?除非不要腦袋了!
郭硯臉上的溫潤徹底僵住,精心構筑的道德高地,被辰沨四兩撥千斤地瞬間瓦解。他想好的所有后續逼迫之詞,此刻都卡在喉嚨里,吐不出,咽不下!
進,無理由;退,顏面盡失!他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精彩紛呈,難看到了極點。
“硯兒!”郭云崢低沉的聲音響起,及時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走上前來,臉上帶著長輩的“寬容”笑意,拍了拍郭硯的肩膀,“男子漢大丈夫,心胸當如海闊天空!些許小事,何須斤斤計較?”
他轉向辰沨,笑容和煦,仿佛剛才那冰冷的殺意從未存在過,“辰公子莫怪,小兒也是關心則亂。想來……辰公子與七公主殿下,不過是……好友敘舊,情誼深厚,舉止親密些,也屬常情嘛!”
好友?情誼深厚?舉止親密?眾人心中腹誹:郭郡守,您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爐火純青了,你家好友見面是這么個“敘舊”法?
一場無形的交鋒,在郭云崢強行的“和稀泥”下,暫時落幕。
眾人心思各異,簇擁著孫瑤和郭家父子入城,下榻于金陵城最奢華的金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