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神地看著站在蘇氏身邊、神情平靜得近乎漠然的楚音。
是她!是楚音……當她聽信了她的話,非得把楚蔓蔓的尸體塞到鎮南王府和龍將軍府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有此刻的局面了。
柳氏這時候的腦子一下子很清楚了。
糊涂了很久很久的她,忽然就聰明起來了,什么都想透了。
她看著,這個她親手養大、又親手推入地獄的養女,此刻就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玉雕。
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小小的楚音曾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怯生生地叫她“娘親”
……一股遲來的、尖銳的愧疚和恐懼如同毒藤般纏繞住她的心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音音定是恨極了他們,才會如此對他們的!
她之前以為這恨,是音音不懂事,現在這恨讓楚候府上下都毀了,她忽然體會到楚音的痛了。
她痛到,必須讓他們都一樣的痛!
“音……音音……”
柳氏下意識地朝楚音伸出手,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絕望的乞求,“娘……娘錯了……娘對不起你……你……你救救娘……救救懷瑾他爹……”
她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何等不可饒恕的罪孽,而唯一可能讓她獲得一絲生機的,似乎只有這個被她傷得最深的養女。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楚音身上。
楚音緩緩抬眸,看向地上那個形容枯槁、涕淚橫流的婦人。
十四年的養育之恩,最后卻是,三年的活葬之痛……無數畫面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最終化為一片沉寂的冰原。
她沒有憤怒,沒有怨恨,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那眼神平靜的可怕,仿佛在看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她微微啟唇,聲音清冷,如同山澗寒泉,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御書房:
“楚夫人,您認錯人了。您的女兒楚蔓蔓,已經死了。而我,是封家婦,楚音。”
“轟!”柳氏如遭重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楚音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徹底斬斷了她們之間最后一點虛假的牽連!
比任何怒斥和責罵都更讓她絕望!她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有巨大的恐懼和悔恨將她徹底淹沒。
楚靖蒼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完了。楚音的態度,就是封家的態度,也代表了皇帝對此事最終裁決的風向。
宣佑帝看著楚音那平靜無波卻蘊含著巨大力量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憐憫,現有贊賞。
此女心性之堅韌,遠超常人。
“好!好一個封家婦,楚音!”
宣佑帝沉聲道,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如刀,掃視全場,“此案,朕已了然于胸!”
“鎮南王南弘天!”
皇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縱女失職,貽誤軍機,致使封凜霄及八百將士血染蒼嶺!事后非但不思悔改,反欺君罔上,行李代桃僵之惡舉!更于御前咆哮,以兵權相脅,目無君上!數罪并罰,罪無可赦!念其曾有功于社稷,且年事已高,著即削去王爵,褫奪一切封號!圈禁于鎮南侯府,非詔不得出!南疆軍務,暫由副將代管,待朕另擇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