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遠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老顧,跟你說句正經的。”
顧南川沒抬頭,只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你家里的事,你想過沒有?”陸澤遠的表情難得嚴肅,
“沈知意那情況……離過婚。再加上她現在搞這個體戶,說得好聽是老板,說得不好聽……那在老一輩人眼里,就是不務正業。”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你家老爺子那脾氣,還有你媽,他們能點頭?”
顧家的門楣,在京北也是排得上號的。
書香門第,又帶了些軍旅的鐵血背景,最是看重臉面和規矩。
一個鄉下來的二婚女人,怎么看,都夠不著顧家的門檻。
“我跟你說,你可別犯糊涂。”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可過日子,是兩家人的事。你現在整個就一戀愛腦,我怕你到時候里外不是人。”
顧南川手里的案卷,終于合上了。
他抬起頭,眼里沒有陸澤遠預想中的掙扎和為難,只有一片清明和篤定。
“我的事,我心里有數。”
“你有數?”陸澤遠差點沒跳起來,“你有什么數?到時候老爺子把茶杯往你腦門上摔的時候,你就知道你心里有幾位數了!”
“他不會。”顧南川語氣清淡,但堅定。
陸澤遠被他這副樣子噎得半天說不出話。
他盯著顧南川看了半晌,最后泄了氣。
“得,算我多事。我真是找抽,皇帝不急太監急。”
他嘴里抱怨著,手卻伸進自己那件時髦夾克的內兜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張被捏得皺巴巴的信紙往桌上一拍。
“喏,給你。”
顧南川垂眼看去。
“你當我這兩天真光顧著看你熱鬧了?”陸澤遠下巴朝那張紙揚了揚,“我猜你那位沈老板,下一步就該琢磨著找個大點的地方開作坊了。就她家那小院,再來兩車布,耗子進去都得劈叉走。”
“我托人打聽了。城西,原來有個紡織廠的附屬小加工廠,前兩年效益不好,倒閉了。”
“地方夠大,前后兩個大院子,十幾間廠房,水電都是現成的。”
“關鍵是,那廠子是街道的產業,管事的主任急著租出去換錢給下崗工人發補貼,價錢好商量。”
顧南川的目光,從紙上移開,落到陸澤遠臉上。
陸澤遠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干嘛這么看我?怪瘆人的。”
“謝了。”